时人曾归纳了几条评价:“吴地修士喜好秉持公正之议,一旦现官府中有贪婪残暴违法之举,便会聚众高呼,举行祭坛哀悼仪式,上层管理者亦常常接纳他们的言论。”
修士主导祭坛哀悼活动,群情激愤,时常散讯息符篆,煽动民众参与零成本争夺,甚至借此要挟朝廷。如此这般,正是我大明衰落的一大原因。
此刻,摘星阁的雅室内寂静无声。
“嗤溜。”
沈天石轻啜一口秋露白美酒,冷笑一声,对于如何对付这伙人,不妨效仿天启皇帝,或是借鉴清朝的做法。
天启帝重用禁卫势力,将这些人打入牢狱严惩;而清朝更为直接,一个字——杀!在大清顺治年间便有明确规定:“无论是军人还是百姓,一切利益纠纷均不得由生员上书陈述,若有违者以违反律令处置。生员不得纠集众人,设立联盟,干预官府事务,肆意妄为于乡间,其所着作的文字亦不得随意刊刻。”
面对这般粗犷豪放的八旗贵族,又岂会在意修士的道理?他们自然不会。就在顺治十八年,有名唤金圣叹的修士便曾引领一群修士举行祭坛哀悼活动,直奔国子监孔子神殿而去。
那时正当顺治帝飞升仙逝,清廷震怒之下,对这群修炼者们动了灭绝诛仙令,足足屠戮了百余名修士。无论是那些击鼓聚众、创作悲悼宗庙诗词、参与宗庙哀泣的修士,无一例外遭受斩之刑,其妻妾财产悉数充公,无论老少皆斩,手段果决无情,实属至简至暴之法。然而这雷霆手段确实见效,自此之后,修行人群再不敢掀起波澜。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身披华丽道袍的执事弟子匆忙闯入静室,传报消息。
“真人,国子监已被邪修袭击!”
“真人,孔贞运率领三百余修士……欲直指我锦衣卫北镇抚司。”
“真人,恳请真人迅定夺!”
听得齐党竟率人马浩浩荡荡直奔锦衣卫北镇抚司而去,骆养性顿时呆若木鸡,为何会这样?分明是沈天石引的纷争,凭什么砸的是北镇抚司?
“此为何故?”
骆镇守使几乎痛哭失声,自觉太过冤枉,无辜至极。齐党若要讨伐沈天石,应当去找凤威军,在慈云寺营地解决才是,怎可来找他们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麻烦?
他们骆家未曾得罪任何人啊。当然,孔贞运与齐党这些修士并非愚昧之人,他们心知肚明,攻打凤威军的慈云寺营地无疑是自寻死路,凤威军的法器与兵刃可是不分敌我的。
故而,他们便拣选了软柿子捏,既然沈天石同时兼任锦衣卫指挥同知之职,砸北镇抚司自然就成了最佳选择。此刻,一场巨大的危机降临到了锦衣卫都镇守使骆养性的身上,让他背负重压,汗水淋漓,心头更是愤怒难抑。
一来二去,骆养性反而成为了别人眼中可以任意揉捏的对象,这种憋屈又能向何处申诉呢?
骆镇守使脸色铁青,满面愁容,在雅室中徘徊不定,对于该如何应对此事,心中犹如明镜般清晰透彻。他想到了效仿先皇,效仿天启年间那样抓拿犯禁修士,然而……沈天石敢于对抗齐党,他却不敢,因为他没有那样的胆识。
这岂不是要他骆某人去做魏忠贤那样的权臣吗?
骆养性吓得浑身颤抖,哪里敢做那位万岁之下第一人的角色,但眼看齐党就要将他的北镇抚司衙门付之一炬。
“简直是欺人太甚!”
骆养性忆起沈天石先前所说的话语,人善被人欺,这句话此刻显得尤为深刻。
“嗤溜。”
沈天石轻轻啜饮一口秋露灵液,淡然说道:“总宪真人若有顾虑,不愿亲自出手平息此事,那么下官愿代劳。”
身旁的张世泽、沈国辅等人不禁拧紧眉头,这个骆养性终究还是格局不够开阔,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还在犹豫不决。
此刻高下立判,英国公、丰城侯、沈国辅等人皆气定神闲,不动声色;唯有骆养性焦虑不安,乱了阵脚。
“我……”
骆养性额头沁出冷汗,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犹疑不决,始终无法果断地下达拘捕令。
时光荏苒,分秒不停,众人不便强迫骆养性做出决定,局面就这样陷入了僵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