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又如何呢?
她的命,她的后半辈子,本来就是谢珣救来的,她为他守寡,本应如此。
沈晏如开口问向老嬷嬷:“您可以同我说说,珣郎的旧疾吗?”
老嬷嬷慢悠悠回过头,奇道:“少夫人不知情吗?”
沈晏如茫然地摇摇头,难道她应当知晓此事吗?
谢珣曾有旧疾一事,还是她在他弱冠礼前知晓的。当时沈晏如瞧见了他随身携带的长命锁,谢珣便同她解释,他小时险些夭折,一直佩有长命锁,至成年无疾,长命锁也将随之卸下。
至于这旧疾何来,又怎会多年后复,她一概不知。
老嬷嬷缓步走近,回忆道:“二十年前,主母怀着二公子的时候,与沈家夫人同居京郊的避暑山庄。当时沈家夫人,也身怀六甲。”
沈晏如惊道:“沈家……夫人?”
老嬷嬷点头,“是的,也就是少夫人您的母亲。”
沈晏如为之一怔,她不知自己的母亲竟与谢家有往来。
只听老嬷嬷徐徐说着:“当时已近临盆,夜里突大火,两位夫人都动了胎气。沈家夫人生下的孩子当夜夭折,而主母所生的二公子亦是险些留不住命,头几年,一直靠各种名贵药材养着。”
也就是说,当年因为这场意外,自己曾失去了一个哥哥或是姐姐,然后才有了她沈晏如。沈晏如想起这些年,父母看着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孩子,偶尔露出的伤感,并非为假。
只是陈年旧事伤神,她年纪尚轻,父母从未提及过。
难怪……难怪谢父对她如此排斥。
或许不只是因为谢珣身死,二十年前的意外之灾,指不定谢父自那时起就对沈家有偏见,这才将气撒在了她身上。
可她与谢珣的婚事,起初又是有谢家主母点头的。看来对于这陈年旧事,谢家主母与谢父都持有不同的态度,这其中,应是有更深的隐情。
老嬷嬷续道:“那时主母请了好些名医都不管用,好在京城有个跛脚大夫,懂得治这种弱症,就搬到了府上照看二公子。后来二公子渐渐长大成人,不再病,他就搬了出去,那大夫就住在离府上不远的巷子里。”
沈晏如喃喃着话:“昨夜……”
昨夜谢让背着谢珣去大夫家里,她记得真切,那大夫确实跛了一只脚。
此番冷静下来,她循着昨夜之事回溯,蓦地现不对劲之处。
那时谢珣出事、口吐鲜血,她惊慌大叫,竟未引得一下人前来。反观庭院里,只有她与谢珣、谢让三人。
——这不正常。
沈晏如望着眼前的老人,试探性问着:“嬷嬷,昨夜,昨夜珣郎回来时,为何祛疾院里……没有人?”
老嬷嬷登时局促起来,“这个…因为…是……”
沈晏如默然半刻,低声道:“昨夜叫我去接珣郎的是您,事后消失无踪的……也是您。”
老嬷嬷明了沈晏如话中意味,当即扑通一声跪下,“那会儿是二公子让奴婢带着下人们退出院外的。奴婢可以用命向少夫人保证,我所言非虚!但没能料到之后二公子会……”
沈晏如抬起头,望着眼前沉寂的黑色棺木,双目恍恍。
谢珣……有意让其余人退出院外?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心中乱絮更甚,她抿着唇,指腹抚着麻衣上的线头,陷入了沉思。
那时谢珣回来时,步伐似乎有些仓促,像是特意赶回来的。当时的她在做什么?
当时的她……遇到了夫兄,谢让。
入夜时,雪渐沉。
灵堂通敞,不易避寒,老嬷嬷掌灯离去前还特意叮嘱了沈晏如一番,劝她守到夜半便回院歇息。沈晏如含糊应着话,仍旧留到了三更夜。
她倒是觉得,回到那荒败的院落,和独身在灵堂里也无甚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