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了眼马脸老头在内的几人,又将目光挪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到了自己身后尽量弱化存在感的隋辨。
隋辨竟然读懂了薛清极的脸色,托托眼镜,小声道:“那是孟氏的家长,早些年好像跟老堂街那边儿有什么冲突,所以对严哥就有些看不顺眼,一直不满意咱俩跟严哥他们走太近……他挺凶的,我也有点儿怕他。”
在仙门一旦牵扯上“氏”,那必然是世家后人。
尽管仙门已经衰败,鼎盛时期的世家流传到现在也未必是当年本族,但因世代修行且家中多有不外传的术法,因此在门中仍有一定的发言权。
薛清极略显惊讶:“竟是‘孟’?世家竟真的衰败至此了?”
他声音不大,但架不住会客厅内的所有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马脸老头立马就看了过来。
好像是到现在才发现薛清极的存在,也压根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马脸老头的表情显得十分震惊,一时间竟然没来得及先生气:“薛家小子,你是又犯病了吧?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胡说的,胡说的!”隋辨赶紧推着薛清极向外走。
薛清极笑着点头:“我在说疯话。”
马脸老头见不得小辈儿这不恭敬的态度,气的脸色由着眉毛倒竖正要再说,被旁边儿站着的年轻男人拦住了,男人笑道:“好了孟叔,你跟小辈儿计较什么呢?反正还要先去看看情况,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说完又迎向严律,“严……咳,先生,以前一直没什么见面的机会,我姓肖,肖揽阳,昨天我弟弟受您照顾了。”
他伸出手来要和严律握,严律两手插在裤兜里,全没有掏出的意思,让原本自信潇洒的肖揽阳的脸上多少有点儿挂不住。
董鹿低声告诉严律:“这位是肖点星的哥哥。”
严律这才恍然想起昨天那个歇菜了的绿毛,并且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车上还撂着的那把破烂剑,登时有点冒汗:“昨天那小子呢?”
肖揽阳正要说话,隋辨先回答了。
“哦,点子啊,”隋辨老实道,“因为剑的事情还在闹脾气呢,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说心口疼的,也不知道到底哪儿疼,孙化玉说他就是气的,哦孙化玉就是昨天那个医修……”
肖揽阳连咳嗽带摆手地阻止隋辨继续说下去:“都过去了,过去了!这都是小事儿,真的,不打紧!只是一把剑而已,家里还有的,真的!”
气氛有种和刚才不一样的尴尬,严律看向胡旭杰,胡旭杰吹着口哨左顾右盼装作看风景。
“……那把剑我看了看,虽然是碎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法用,”严律终于从尴尬中找到了一个话头,“先放我这儿,回头我找人看看,或许还有救。”
他递了梯子,肖揽阳立刻借坡下驴地接受了,先是掏出手机想交换联系方式,但看严律的手依旧插在裤兜里,立刻转去和胡旭杰换手机号,说话却还和严律说:“行,严先生那边儿的资源应该更好,那我就放心啦。”继而目光一转,落在薛清极身上,“小年儿看起来好像好多了,比前段时间都好。”
薛清极只笑不答,一副被隋辨推着必须得走的模样,脚步平稳却速度飞快地离开会客厅。
严律见他跑得飞快,自己也拔腿就走,俩人前后脚地窜出门去。
一走出六峰老年俱乐部的大门,方才还能感到的稍微聚拢的灵气就骤然四散,门外是阳光笼罩的街道和来往的人群,四轱辘的铁皮怪兽狂奔而去,在夏季干燥的空气里荡起一片灰尘。
几个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你追我赶地从薛清极面前飞驰而过,薛清极的目光跟着他们直到拐弯。
即使没有充沛的灵气,人们依旧活在阳光下,自由又昂扬。
严律点着烟慢悠悠地叼在嘴里,走到薛清极身边站定,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再过一段时间就习惯了,我早说了,这世界上已经不需要神或者仙,上天入地日行千里这种事儿,只要动脑子就能做了。”
一辆八座的商务车开到俱乐部门口停下,喇叭按得震天响。
胡旭杰跟严律打了个招呼,自己率先去拉开副驾的门。
门一拉开,里头露出绿毛凶神恶煞且还略显苍白的脸,气势汹汹地坐在驾驶座上等着车外的人。
胡旭杰“哐”一下又把车门给拉上了,扭头跟严律说话的时候脑门上起了一层汗:“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车里有个孽灵呢!”
车窗摇下来,绿毛鬼一样的脸一寸寸出现,幽幽道:“你们为什么还不上车?不是要出活儿吗,带我一个,我也去。”
几个小时不见,他已经稍微缓和过来一些,但猛地看过去还是一副鬼样,看着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
“点子?”隋辨大吃一惊,“你能活动了?”
董鹿提着两个之前准备好的装满符纸和法器的手提箱走出来,一瞧见副驾上的鬼东西也吓了一跳:“我没喊你啊,你来干什么?”
“我已经好了!出发!出发!”肖点星嗷嗷叫着打断医修的话,一只拳头冲出车窗,“我想了,只有亲手把事情查清楚解决了,才能解我断剑之仇!”
他一提剑,严律和胡旭杰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所有反对意见都咽回了肚里。
隋辨勇敢地站出来打圆场:“其实也没算断——”
“到底走不走?!”肖点星面如罗刹。
隋辨当即退场,拉开后座的门钻进去,找了个靠窗角落窝好,还缩着肩膀扶着眼镜跟车外的人说:“你们走不走,不走我怕他等会儿下去咬人。”
在肖点星灼热目光的注视下,车下几人迅速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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