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懂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哪怕是父母家人。想通了内心就不会有太多缺失,慢慢也学会享受孤独,享受一个人去做很多事情,也蛮乐在其中的。而且对别人没有特别的期待,就不会失去自我控制。——当然,年龄也是一个因素,过了一定的年龄,就不会有那么重的得失感。但是你这么年轻,不要犹豫,想做什么就去做——这是我的前上司告诉我的,送给你。”兰珍笑。
小蝶心里又熨帖了些。
“就算最后不合适,还可以重新洗牌——咦,这不是你‘师傅’那天说的吗?”兰珍又逗她。
说到“师傅”,小蝶忙叮嘱了句:“今天我跟你说的事,你别告诉飒布里娜。”
兰珍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刻保证:“哦,我不会,这是你的私事。——不过飒布里娜人很好,而且很讲义气,主意也蛮多的。”
“我知道她人好,但是我比较喜欢跟她讲我工作上的一些困难什么的,不太愿意跟她商量感情方面的事,这方面的事一到她嘴里,有时候会有点——不堪。”
兰珍想到陈飒那信口就来的一嘴荤话,再搭配上她淫邪的笑声,就忍不住笑了,然后点点头,表示理解。
小蝶继续“控诉”:“我还怕她长篇大论地教育我,她一说激动了,有时候就像教训人似的,听得我心里不舒服。”
很快,她们就到站了,步行到位于皇后西街和有“多伦多华尔街”之称的贝街交界口的市政广场。这里早已是一片喧嚣,音乐和人声混杂成一片。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广场中心的3d“多伦多”字母标牌,此刻,内置的led灯正呈现出多种颜色组合,和广场边依旧缠绕着圣诞彩灯的巨树交相辉映,把白日里灰头土脸的广场也衬托得五彩缤纷起来,像刚脱了孝似的,让人耳目一新。括弧和飞碟瞅着也没那么非主流了。
几年前,泛美运动会在多伦多举行。市府临时打造了这个三米高、二十二米长的字母标牌,作为视觉背景,原打算运动会一过就拆除的。谁知运动会结束后,这个标牌已然成了市民和游客争相打卡的地标,在社交媒体上一度十分火爆,就暂时没拆。可维护经费太大,所以市府一直在纠结它的去留。
溜冰池子就紧挨着标牌。夏天,这里其实是个水池,水池中间还带喷泉;冬天,结了冰,就成了免费溜冰场了。
这时候场上已经挤满了人,跟煮饺子似的。兰珍陪小蝶在一旁租鞋的地方排了好半天队,才给小蝶租到一双溜冰鞋。
小蝶一换好鞋起立,就差点“呲”了个倒栽葱,她死抓着房东的胳膊,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到了字母标牌那儿,便跟溺水的人抓住根浮木一样,两手死死霸住标牌的底座,不肯往前再挪一步。
兰珍难得彪悍地上去抠她的手:“如果你一直在这里裹足不前,今天来的意义就失去了,你租鞋的钱也浪费了。”然后不由分说,硬把她拖回冰场上。
小蝶只得又死抓着她的胳膊,一路踉跄、前仰后合地放命尖叫,又酣畅大笑,那叫和笑很快就蒸发在广场辞旧迎新的喧嚣中。
女婿和骑士
一月中旬,安童的新工作正式上岗。
入职当天,他就更新了“领英”档案,标注上自己的新职位。他人缘好,不到两小时,就收到几十条点赞留言。
陈飒中午在格子间里吃饭的时候,也给他点了个赞,然后“哗哗”往下翻看人们给他的留言,其中一个名字迅速攫住了她的目光——贾思腾·常。没想到他也给安童留了言,恭喜他转职成功。
陈飒眼珠一转,双眉一挑,又计上心来。
不等她把计策想圆乎了,廖静的助理伊文娜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在她桌边立住。然后,这个操着厚厚爱尔兰口音的小姑娘俯下身,用近乎耳语的音调冲陈飒道:“静叫你。”
陈飒很是纳闷:自打上回在安童的公寓里和廖静惊心动魄地碰了一面后,事后廖静根本没找过她什么麻烦,她尽量避着廖静,廖静更避着她。毕竟,要是陈飒嘴敞一点,告诉全世界,这个冷面中国女上司利用职务之便,开后门把儿子弄进来,那么他们母子俩的饭碗保不住不说,可能还得连累老张。
母子俩的戏愣是演到了最后一刻。
最后一天下班的时候,安童和同事们逐个拥抱告别,抱到自己妈的时候,母子俩当着众人的面,还装模作样地用英文说:“很荣幸能和你一起共事。”
那么现在儿子安然离开,她少了些顾虑,所以要彻底杀人灭口了?还是她忽然发现了他俩的秘密恋情?
陈飒的脑子被一连串问题炸得发晕,稀里糊涂地往安童妈办公室的方向走。谁知爱尔兰姑娘马上叫住她:“不是她办公室,她在服务器机房等你。”
服务器机房?陈飒更纳闷了,她虽然是搞it就业的,可是跟真正的技术活可差远了,让她去服务器机房干啥?她冲爱尔兰姑娘投去询问的一瞥,谁知那姑娘把一双冰蓝的眼珠子躲躲闪闪地调开,光在前面给她领路。
话说回来,要有什么严肃谈话,怎么着也得在办公室,去服务器机房干啥?陈飒略略放了心,还主动冲爱尔兰姑娘打开话匣子:“你听他们说了吗?昨晚一个流浪汉喝多了酒,要把咱们办公室的门撞开。”
多伦多市区内,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们单位附近也有个“流浪汉临时收容所”,所以常常有些举止怪异的人们在周围幽灵般地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