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摸摸肚子:“都是从渝州城来的,那儿遭了灾,所以他们往汴京来,可是到了这儿,一样没吃的。”
白棠叹了口气,她掂了掂自己的荷包,想起之前还剩了一点金子,原就是要给四海他们的。药铺里的碗是现成的,于是她叫宋宴支起一口大锅,叫陈晋拿着她剩下的所有金子买了米,再叫四海把小乞丐们都汇聚到此,说是要熬粥给他们吃。
四海跟小乞丐们说了这事,又回来跟白棠说:“我们不能吃,这儿也不是官府,这也不是救济粮,棠姐姐日子又过得苦,我们不能这么没良心。”
“不是白吃的,”白棠摸着四海的脑袋说:“过几日有要你们帮忙的地方,都饿着怎么帮忙,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良心。”
陈晋正在淘米,瞧着四海欢欣跑过去的样子,奇怪地问道:“过几日有什么需要他们帮的?”
白棠笑着说:“过几日燕淮姐姐就要成花魁了,咱们这儿马上门庭若市,陈晋阿兄到时候可别说累。”
燕淮正好从门口过来,她倚着那口大锅笑着瞧白棠:“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能成花魁啊?”
“非让我夸你是不是?”白棠笑着去拉燕淮的手:“好啦好啦,你肯定能成功的,整个汴京城谁有我们燕淮姐姐好看?”
四海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姐姐,”接着犹犹豫豫地伏在白棠耳边说:“能不能叫哥哥别再淘米了?”
“怎么啦?”燕淮听见了,就顺手捏了一下四海的小脸:“就这么饿,等不及啦?”
四海摇摇头:“不是的,那白米上面的麸皮我们也能吃,多吃一口,总比少吃一口强。”
白棠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到底没忍住,眼泪就落下来了,宋宴赶忙去拿了衣袖去擦,陈晋淘米的手就停在原地,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淘。赛华佗瞧见这一幕,冲着白棠喊道:“多大的人了,孩子面前还哭!”
“陈晋阿兄,”白棠不理赛华佗,用宋宴的衣袖擦了擦眼泪说道:“现在就煮吧,不淘了。”
陈晋本也是渝州城逃难来的,这种饿肚子的滋味他比谁都清楚,于是并没反驳,而是立刻停了手,将所有的稻米都倒进那口大锅里。白棠进了药室,想要顺一点枸杞子,被赛华佗打了手,只板着脸递给她一些枸杞子的嫩叶。白棠也不挑,将那些嫩叶也倒进大锅里。
所有人都没瞧见,在那口大锅升腾起白粥特有的香气时,燕淮那双好看的狐狸眼睛,也盛满了悲伤的泪水。
大概是顾韫这些天被下聘的事弄得头晕目眩的,柳儿的态度他竟也未察觉。自那天之后,他常常在太子裴越面前提起白棠,惹得裴越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感了兴趣,这日好巧赶上太子得了闲,整日闲在皇城里也是无趣,便想着和顾韫一起见见白棠,也学学顾韫嘴里常念叨的‘二元一次方程’。
两人一拍即合,于是顾韫便趁着来白家商讨亲事的缘由进了白府,好容易扯了个由头便跑到白棠的院子里来寻白棠,柳儿一见是他,登时板着个脸,说白棠不在,许是去假山了,也许是去老太太房中了,总是就是不在。顾韫满府里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他不好让太子久等,于是怅然若失地出府与太子殿下汇合。
裴越听顾韫说没寻到白棠也是遗憾,但他马上便在侧门处看见了一个小贼,那小贼正从侧门的狗洞里拽出一个女儿家的帏帽,于是裴越拍拍顾韫,说道:“寻不到白四姑娘,抓一个小贼也是好的。”
顾韫顺着裴越眼神的方向看去,他立刻认出那是白棠的帏帽,也马上辨认出了这不是什么小贼,而是那日跟在白棠身边的小兄弟,于是立刻说道:“那不是小贼,我想我们今日应该能见到白棠了。”
两人立刻追上去,却在东街的医药铺子前,看到小乞丐们排起的长队,竟比西街最红火的铺子前还要长,队伍的最前方是一口漾着热气的大锅。
白棠将将戴上帏帽。
若在平时,白棠是不怕的,只是等小乞丐们全聚集过来,那数量已远超白棠想象,她怕动静太大会被白府的人瞧见,所以叫宋宴去取了帏帽,岂料会带过来两只尾巴。
宋宴跟白棠盛了一碗又一碗粥,那粥只将将没过碗的半截,里面零星飘着一点枸杞子叶,看上去很是简陋,可小乞丐们却没有挑剔,他们拄着树枝,安安静静上前,又捧着碗吸溜吸溜喝着。日头升到头顶,白棠戴着个帷帽,站的时间又长,有些头晕目眩的,顾韫赶紧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大勺,想要帮帮忙。
“是你呀,顾韫。”白棠笑着打招呼,又想要将宋宴介绍给他,可是宋宴抬眼去看,只见顾韫一身的华贵,果真不俗,又想起那日宋娘子的巴掌,他一转头跑到后面搬米去了。
“他平时不这样,你别在意。”白棠接替上宋宴的位置,继续舀粥。
顾韫不是十分在意,只是打趣道:“看来是不太欢迎我。”他一边笑着,一边将裴越也请过来:“给你带来一位朋友。”
裴越上前,只见面前的女子戴着个帏帽,瞧不见脸,只能看见细细的手臂,那勺子在她的手中显得格外大格外重,他瞧着也有些不忍心,便也接过那大勺,叫白棠歇一会。
裴越瞧着宋宴那边支起第二锅,又眼睁睁瞧着他们将只轻轻过水一边的稻米直接倒进去,便赶忙跑过去:“这米不干净,你们要多洗几遍才是。”
白棠跑了过来,赶紧拉走裴越:“公子不可以这样。”又冲着顾韫扬扬头:“你带来的人,你要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