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钦指的还是那套玉塞之事,以女儿亲娘嫁妆名义买的玉塞,即便日后御史发现,也是不管自己的事的。
“爹,小六做这些不是为自己,都是为了爹,为了咱们陈家。”初容几步走过去,轻轻挽住陈钦的胳膊,略带了愁眉说道。
“怎地了?还皱了眉头?”陈钦注意到初容的表情,正色问道。
“小六觉着祖母近几日来精神有些不济了,怕是人老了就喜欢多想。”初容说着,往桌上瞟了一眼,是兵部的折子,只看到“琉球”二字,旁的都被压到下面了。
“你祖母向来多思,你多多陪着就是了。”陈钦对老太太的心思见怪不怪,心道自己都做了这么多,若是老太太还是猜忌自己,那就真的没法子了。
前番那些计策都是初容所出,此番少不得再做补救了,于是道:“父亲,祖母怕是在家里闷着了,不如请祖母去庙里上上香,回来就好了。”初容想的是陪着老太太去求签,给足了香火银子,自然是上上签,那时候再解出一个“向天再借五百年”的好兆头来,叫老太太相信自己命数未尽,另行寻了旁的御医来诊治,老太太的心病便解了,初容也就能安心了。
“好啊,过几日就是戒台寺开寺之日,也是佛诞日,届时会有浴佛大会,叫太太和老太太带着你们去讨个彩头吧。”陈钦向来不拘着家眷,他信奉的是朋友多了才好走路,时常叫大太太多与京中贵妇交往,也鼓励儿女多与手帕之交往来,似这种盛事,自是京中权贵不可缺的活动。
戒台寺在京郊,比之法觉寺更加历史悠久。
自成化十三年起,也就是前年起,由朝廷出资,再次对戒台寺大殿等主要殿堂进行了修缮。
几日前已完工,宪宗十分重视此事,应司设监的奏请,写下敕谕,为戒台寺划定了四至,明令对戒台寺进行保护,此外还加封戒台寺的住持德令律师为僧录司右觉义,并将敕谕镌刻成碑,立于寺中,将戒台寺直接置于皇家的保护之下。
佛诞日还未到,全国的大部分僧人便从各地赶来,只为一睹千年古刹的风采。俗世之人也争相前来,京里的人近水楼台,自是不可缺席的。况且,如此大的盛事,若是窝在家里不出来,旁人见了还道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呢。
“爹,琉球,就是别的国家吗?他们的人生得什么样?”初容自然晓得琉球是何国家,但此时得装作不懂,手指着露出来一角的折子上的字问道。
“女子家家的,闲事莫问。”陈钦嘴上虽是斥的,但脸上却带了笑,说着便将压在折子上的纸张拿开,初容才看清楚,竟是要出使琉球的折子。
“女子家家的,也有保家卫国的责任呢。”初容微微带了娇嗔,摇着陈钦的袖子说:“爹爹若真是想要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儿,那女儿便不问了。”
“怎地?你还想听听窗外事?”陈钦闻听此言,侧脸挑眉问道。
“当然,听了什么事,也好同父亲说说,早作打算嘛。”初容故意挤了挤眼睛,一副你知我知的模样。
陈钦不是个迂腐的,心道女儿懂得些时政也好,此后出了门子,在夫家能与女婿相扶相帮,于人于己都有好处,便道:“你这丫头,若是个男儿身,就该叫万岁派了你去出使琉球,一张嘴惯会说道。”
“出使琉球啊,爹,琉球是不是也时常派了人来朝贡?”初容问道。
“是啊,一年要来上个十几次。”陈钦语气里带了不屑,也难怪,天朝向来自有气派在。朝贺的附属国前来,多半是带了土特产,天朝给的东西价值却要比之朝贡的多得多,所以周边小国是乐此不疲地派了人来,一年里也能赚上一笔不小的数目。此等做法虽得了里子,但也多少叫人瞧不上眼。
“爹,女儿懂得您的意思,咱们大明多花的银子也不是白花,安抚了周边小国,我们也能安枕不是?”初容笑道:“就好比这琉球,与我朝可谓是唇齿相依。嘴唇肥厚些,磕了碰了,牙也不会那么疼。”
陈钦自是晓得其中道理,此番听得初容的话,回味一下笑道:“你这话,话糙理不糙,正是这个理儿。我爱女尚有如此胸襟,可叹有些男儿却不懂这其中道理,妇人之见。”
初容拿过折子来看,见写的是琉球国的继任者尚真,原为久米中城王子,前年接受了其叔父的禅位,于是派遣长史梁应、使者吴是佳、通事梁德等至我朝,以尚圆王讣告,请求袭封其为琉球国王。
既然要派了使节前往册封,想必便要带上许多物事,可能是有的大臣心疼了。
初容是个明白人
初容是个明白人
初容听得此话,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爹爹您还有同僚不赞成此事?”
陈钦点点头,将折子合上说道:“琉球此前多番派了使节前来,每次都是满载而归。其实,前几次都可不重视,但此番是为着册封而去,因此不可小器了,这尚真是何人物还不知晓,实该趁此机会多番考察才是。”
“不过,万岁还是下了旨意,派了兵科给事中董旻和行人司司副张祥出使琉球,他二人堪当此任,尤其是董旻,我知他能耐。”陈钦不知不觉说了许多,回头看向初容,问道:“小六可能听得明白?”
“明白,如果想将自己的产业交给庄头搭理,自是要了解这庄头的人品性子。”初容想了想,便举了例子回答。
陈钦笑着点点头,说道:“自己个儿琢磨,我陈家女,此后定不会进入寻常人家,这些个门道你都得懂,起码不会说错话给自家夫君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