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黄金罗盘,指示持有者的心意,能够指示持有者当下最渴求的事物的所在。
高法依格寻找着第八个残魂,黄金罗盘将她带到了人间罗京海,她日以继夜地找啊找啊,总算将目标锁定在一条渔船上。
她足足蹲守了几日,渐渐觉了船上这第八个残魂和之前其他几个的不同之处。
他看着格外机灵。船上还有一个老渔夫平克——他管他叫爷爷,平克看起来身体不大好,在船舱里修养,这个小小的渔船于是由一个九岁的小孩接管,他看起来经验丰富,动作麻利,万事一应料理得井井有条。
海上一连几日风平浪静,他通过太阳和星空辨别方位,小船在海上漂流,过不了几天,就能返回地。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风暴的到来是没有任何预兆的,那是一个晚上,浓云席卷,将星星全都遮盖,海风助长着肆虐的海浪,随时要将那微不足道的渔船打翻,裹挟而去。
他提前稳固船帆,尽他所能将纤绳栓的紧紧的,双手持舵,死死支撑,望着眼前万丈波涛,恐惧从眼中一闪而过,却始终不屈。
老平克在船舱里,提前感受到一场避无可避的暴风雨,只道命绝于此,呼唤他的名字,叹气一样:“埃里克。”
“别逞强了。没用的。”
“总要试一试啊!爷爷。”原来他叫埃里克,他小小的身体整个扑在上面,狠狠将船舵往边上一转,躲过一个扑来的巨浪,额头冒汗,“我已经快看到地了,就在前面!”
高法依格不记得了,她选择在那时现身,多少是因为好奇,多少是因为心软。她很少去想自己做一件事的动机,当时她脑子一热,反正就是,从水里跳出来了。
当时心里想的可能是:一个会说话的残魂!真的假的?
她破水而出的一瞬间,狂风停止,海潮偃息,乌云退却,晴朗的夜空中重新升起一轮明月,全不见半点此前暴风雨前夕的样子。
她光脚踩在甲板上——那个甲板有点年纪了,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显得她很重,她皱起眉头。
小小埃里克已经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在船舷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个不之客。
“埃里克,外面怎么了?”舱内传来老平克的询问。
埃里克一边紧张地看着她,边回答老人的问话:“没什么,天晴了……我还要收拾一下,您先睡吧。”
船舱内再无声音传来。甲板上,谁也先不开口,就这样过了一会。
小孩大而黑亮的瞳仁里映出高法依格的影子。高法依格确实感到新奇,他会说话,那也和她说说吧。
“你是……海妖吗?”埃里克鼓起勇气问。
“……”她第一下忽略了自我介绍,从此这样糊里糊涂。
“你是来实现人的愿望的吗?”埃里克又问。
“……”她再一次被拿捏。
借坡下驴可能也没什么不好。埃里克的目光仍然好奇地追随着她。
实现凡人的愿望什么的,很像游历人间的奥丁会做的事情,就爱那一套……显示优越感什么的。她从来嗤之以鼻,这回却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传说海妖实现人的愿望,代价是许愿者的灵魂……在你那里也是这样的吗?”埃里克彻底给她安排地明明白白。
高法依格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她可不就是为了他的灵魂来的吗?
她蓦然弯下腰去——在她的脚边,几条无辜被带上甲板的银鱼挣扎着,仿佛争先恐后要亲吻她的赤脚,她再不管,它们就要死了。
她随手将它们抛回大海,日行一善。装模做样问他:“那你的愿望是?”
“你已经救了我一次。”埃里克认真地对她说,“这样,我也可以许愿吗?”
她反应了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一抬下巴:“可以。”
“……可是我暂时想不到。”埃里克将头耷拉下去。
高法依格就更想不出来了。她本意也不是这个,残魂可以说话的新鲜劲还在,她还想听他多说点。
她蓦地想到海姆达尔的童年,就是这样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