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年,老海怪的爷爷就卡嗒死了,老海怪也卡嗒得够呛,面黄肌瘦的,小脖梗精细。
老海怪的父亲,也有些煎熬不过,体悟到居家过日子,离了女人,还真的不行,就有了续弦的打算。
父亲先后托了几个媒人,提了几回亲,女方一听说是吴家沟老吴家,不问好歹,开口一句话:“拉倒吧!”
多方求亲不成,老海怪父亲也有些灰心。
这时,常到村里挑担卖货的刘小货郎,给老海怪透露了一个消息,说是皮口码头上,常有渔船从海南山东家那边贩来女人,价钱也不贵,一般十块大洋,就能买一个回家。父亲听罢,又有些活心,叮嘱刘小货郎帮他留心。
大约过了半个月,刘小货郎又来到吴家沟,说他打听清楚了,皮口码头又运来了一批女人,正在出货呢。
父亲听了,耳眼儿里冒出脚来,当即回家取出十块大洋,又给牲口备好草料,大半夜套上车,带着儿子一块儿去了皮口。
天过了晌,父子二人才到了码头。寻人问路,打听到卖女人的地方。父亲把车赶到一户大院门口,见大门紧闭,正要上前敲门,大门“吱”一声开了,从里面闪出一条莽汉,身穿黑色对襟褂,腰间扎着黑腰带,黑脸堂,剃着光头,操着一口胶东口音,冷冰冰地问老海怪父亲,“你要干什么?”
“买个人儿。”老海怪父亲说。
“你要?还是他要?”那莽汉指着车上坐着的老海怪问道。
老海怪父亲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脸热了一下,喃喃道,“孩子还小呢,俺想要。”
“钱带来了吗?”那汉子又问。
“带了。”老海怪父亲,拿手摁了摁肩上的褡裢说道。
“进来吧。”那莽汉说着,闪身让老海怪父亲进院。
父亲转身把鞭子交给车上老海怪,嘱咐儿子在外面看车,自己跟那人进到院子里。
那人在前面领路,边走边把这里的交易规则,告诉老海怪父亲,“咱这个买卖,虽说是个血财儿,可也得守买卖的规矩,公平交易,童叟不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卖人和卖牲口不一样,买牲口,看看牙口儿,看看膘情,看看块头儿就中;卖人却不行,除了牙口儿,膘情,块头儿,还有个模样,有人喜欢单眼皮儿,有人喜欢双眼皮儿,有人喜欢长得白的,有人喜欢长得黑一点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价码也不好定。
“有些人来了,挑来挑去,挑花了眼,磨磨叽叽的,一天也谈不成个买卖。好在咱这儿要价也不高,索性统统一口价,十块大洋,随命儿趟,你要是有意呢,先交给我十块大洋,进去搬一个就走,怎么样?你听懂了没?伙计。”
“懂了,懂了。”老海怪父亲觉着,这人说话挺实在,连声应许道。
“那好,把钱给我吧。”那莽汉把手伸向老海怪父亲。
老海怪父亲,赶快从褡裢里摸出十块大洋,递给那莽汉。
那莽汉接过大洋,拿出一枚,拇指和食指掐住大洋中间,朝大洋吹了一口气儿,放到耳边听了一会儿,直听到铮铮的声音消失,才放心地把大洋揣进怀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冲老海怪父亲说,“进去搬一个吧。”
房门打开,屋里空无一人,只在地上,胡乱放了十几个麻袋。麻袋里不知装着什么,麻袋口用麻绳扎着。老海怪父亲愣愣地站在门口,不肯进去,两眼疑惑地望着莽汉。
那莽汉猜出买主的疑惑,指着地上的麻袋说,“喏,那不是嘛。”
老海怪父亲这才明白刚才莽汉领他进院时,说的那番话,心情豁然开朗,紧迈脚步,走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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