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上场后,老海怪也不再像往年那样,自个儿住在场窝房里看场。
今年,他让三个儿子,轮番住在场院窝房里,自个儿每天夜里,都要留在家里,目的是每天晚上,都能听见孙子的几声啼哭。心里巴望着孩子赶快满月,以便到时候,能把这个大孙子抱到他炕上,让他亲眼看一看。
傍晚,吃饭时,见公爹今天心情不错,老三媳妇趁机说道,“爹,咱家的油快要吃完了。”
老海怪听过,着实吃了一惊,瞪着眼睛,盯着老三媳妇问,“怎么回事?早先倷婆婆活着时,一坛子猪大油,总能吃到过年,新猪油压着陈猪油。
“去年咱家的年猪,也不算小,今年的猪油,怎么吃得这么快?离腊月底杀年猪,还有两个多月呢,油就吃完了?”
刚端起饭碗准备吃饭的老二媳妇,听老三媳妇抽冷子说出这话,心里一惊,脸就涨红了。幸亏屋子里光线不好,才没被家里人看出来。
“爹,今年不比往年,”老三媳妇说,“今年咱家有事儿,给俺妈办后事,费了不少油呢。”
老海怪听老三媳妇说话在理儿,便不吭声,静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中,赶明儿个,让倷二哥到会上去,买一些肥肉回来,再烤一些就是了,你合计一下,看买多少合适,告诉老二一声就行了。”
见公爹这么痛快地答应了,着实有些出乎老三媳妇的意料,心里也就自信,一不作,二不休,干脆把给老大媳妇采办做月子用的东西,也一并说了出来,“爹,俺大嫂眼下,正在月子里,要补身子的。
“这两天,我在家里正犯愁呢。咱家眼下,什么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东西给俺大嫂补身子呀?白米白面也没有,鸡蛋也不够。
“这月子里,要是不把俺大嫂的身子骨补结实了,等过两天,孩子开了胃,胃口大了,我怕俺大嫂的奶水,会不够呢。”
这话,可算是刺到老海怪的命根子上了。
一听说,不补好老大媳妇的身子,自己孙子将来的奶水会不够,老海怪心里就有些害怕,开口说,“你这说些什么呀?老三家的,咱家没有钱吗?什么东西咱吃不起?
“你说吧,老三家的,需要些什么,你都告诉老二一声,赶明儿个,让老二一块儿,到会上买回来就是了。”
见公爹吐了口儿,老三媳妇也不含糊,开口说,“我大概估算了一下,油,到年底儿,怎么也得个十来斤,按二斤肥膘出一斤油算,怎么也得买二十斤肥肉才行;另外,再买一袋白面,二百个鸡蛋。”
听老三媳妇说完,老海怪虽说心里挺不情愿,脸上却尽量装出挺不在意的样子,望着二瘸子问道,“老二,你看看,这些东西,统共得多少钱?”
二瘸子翻了几下眼珠子,合计了一会儿,说道,“怎么也得一块半大洋。”
“罢了!”老海怪听罢,心里挺难受。可一想到这些东西,都是为了孙子买的,便咬了咬牙,大方地说,“中,老二,明儿个,你把这些东西,都给买回来,反正咱家又不是没有钱。”
说着,便下炕开柜门,从钱匣子里找出一块半大洋,交到二瘸子手里。
家里的好东西多了,老三媳妇做起饭来,也得心应手,每日变着法儿,给老大媳妇做可口的饭菜。
这会儿,家中只苦了老二媳妇。
眼下是老三媳妇管家,老三媳妇和婆婆有些像,对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挺上心,会精打细算,嘴头子又十分了得。
老二媳妇心里就有几分胆怯了,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放肆,三不动去打油坛子的主意。心里却对老三媳妇,生出许多忌恨。
一天上午,趁老三媳妇不在跟前,老二媳借口看孩子,溜到老大媳妇屋里,逗弄了一会儿孩子,趁机说道,“大嫂,这些天,你做月子,看把老三家的嘚瑟的,好像这个家,从今往后,都是她说了算似的。
“你还不知道吧?大嫂,前两天,她在咱老公公面前,可算把咱俩给埋汰了一通呢。”
老大媳妇听老二媳妇这样说,心里也有些生气,脱口问道,“埋汰咱俩?咱俩怎么啦?”
“怎么啦?”老二媳妇撇了下厚嘴唇,低声说,“她当着咱老公公的面儿,说咱俩不会过日子,费了家里的油,一坛子猪大油,不到年底儿,就吃光了。
“看把她能耐的,好像这个家,离了她,就过不下去了似的。她有能耐,自个儿做好自个儿的事就是了,干嘛拿咱们俩儿垫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