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说完,见媳妇并没有点头,而是仍在望着他,等他给出答案,便苦笑了一下,猜测道,“我约摸,他准是又编出一大堆理由,把过年时答应的去年那笔体己钱,给赖掉了,是不是?只给了倷今年的体己钱,每人十块大洋,对不对?”
老三说完,一脸得意地望着媳妇,指望媳妇听了这话,能点头。
却不料媳妇听了这话,又苦笑了一下,晃了晃头,说道,“要真是那样的话,这口气,我也忍得下去。”
“怎么?比这更少?”丈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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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妻子点头了。
“那会是多少?”丈夫又问。
“你猜猜看。”妻子仍旧苦笑着问道。
“五块大洋?”丈夫猜了一会儿,说出一个数。
老三媳妇听了,直摇头。
“四块?”
妻子仍旧摇头。
“三块?”
妻子还是摇头。
“那到底是多少呀?”丈夫失去了耐心,急着问道。
“一块!”媳妇带着哭腔说道,“每人一块!”
“啊?不会吧?”丈夫听过,惊得两眼直,嘴里喃喃道。
“要不,今儿个下晌,我怎么能跟他吵起来呢?”老三媳妇说,“当家的,这事儿,要是去年过年时,倷爹没有亲口答应过俺,我是不会和他吵的,我也认了;要是他能像你猜的那样,把去年的体己赖掉,只今年的十块大洋,我也不会和他吵闹,我也认了;要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今年咱家摊上了大事,给咱妈操办后事,花了不少钱,家里劳力不够,雇短工,又花了不少钱,把家底花空了,我更不会和他吵闹,我也认了。
“可是,今年家里给咱妈操办后事,才花了几个钱?别人不知道,你当儿子,心里不明镜儿似的?连咱妈的寿材,也只不过是两块大洋的杨木料的,他却口口声声说,今年给咱妈操办后事,场面大,花了大价钱,把家底儿花空了。眼面前家里紧巴。可今儿个上午,他又明明和二哥一块儿,到银行去存钱了。
“现如今,咱家好歹也算是个大家口了,三小份子,和一个老的一块儿过,虽说在伙儿里,也得有个账目吧?让咱干活儿的心里清楚,年年的汗水,都流哪儿去了?有多少收成?万一将来分家另过,咱该得多少?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小份子迟早要分家另过的。眼下要是没个准数,将来分家析产,如何能讲得清楚?
“你再看看咱家,眼面前,真真的一本糊涂账,钱是倷爹把着的,账是倷二哥管的,家里有多少家底儿,只有他们爷儿俩清楚。
“倷二哥又不干田里的活儿,成天赶着驴车外出做小买卖,一年的收入是多少,谁也说不清楚。归起眼面前,这个家里,只咱两口子和大哥两口子,是当牲畜使着,平日只能在地里干活,家里的大事,一钉一铆都不让知道,这过得算什么日子呀?
“你是倷爹的儿子,倷家的事,你不管,我也不怪你;可我呢?诚不是倷家花钱买来的牲口吧?成天除了吃草干活儿就行了。
“就算是倷家雇来的长工,一年下来,也得给点工钱吧?何况,我也不是那种会偷懒耍滑的人,今年春天,我把孩子都累掉了……”说着说着,老三媳妇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老三自知父亲做得太过分了,不在理儿上,却也想不出个法子,来宽慰妻子,只好默不声响地坐在炕沿,陪着妻子。
过了一会儿,老大媳妇在门外干咳了一声,推门进来,催老三两口子到上屋去吃饭。
老三媳妇见大嫂来催,抹了把眼泪,说身上不自在,今晚不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