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烦意乱中,老海怪这会儿才相信,自己真的拿这个老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早年父亲抽大烟,他建了小黑屋,帮父亲戒毒瘾,就把亲爹给戒没了,后来想想,也算情有可原,就原谅了自己。眼下老三只是赊了些酒来喝,也不算什么大毛病,你能把他怎么样?
老海怪气得不行,在院子骂了一会儿,觉得还不解气,就想用个什么办法,来惩罚老三,能帮他醒过腔儿来,改掉酗酒的毛病。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太好的办法,最后打算用以毒攻毒的办法,来吓唬老三。便冲着老大屋里喊,“老大家的,你出来!”
老大媳妇出来,见公爹唬着脸看她,心里就有些害怕,小心地问,“什么事呀?爹。”
“咱家冬天储放的萝卜,在哪儿?”老海怪明知故问。
“在窖子里放着呢。”
“你去拿一个来,”老海怪吩咐道,“要大一点的。”
“你要萝卜干什么?爹。”老大媳妇问。
“你别管!”老海怪气哼哼说道。
老大媳妇不知就里,只得到窖子取来一个大萝卜。
老海怪接过萝卜,一边拿袖头擦拭,一边走到老三的门口,蹲在门边的墙根下,大口啃食着萝卜。一边啃,一边泄道,“妈了个巴子,你个彪驴进的,你不想过了,爹也不想过啦!咱都一块儿作吧,干脆把这个家败了得啦!看谁能作过谁?”
邻里们听见吴家院子传出吵闹声,得知是吴矬子跟着三胖子来家里讨账招惹的,都想看笑话,不请自来,聚拢到老海怪家门口,抻着脖子往里面探看。
见老海怪这会儿,正和三胖子赌气,蹲在三胖子门外,大口啃萝卜,嘴里还不住地嘟嘟囔囔,要吓唬三胖子,都笑着在大门外指指点点。
老大媳妇见公爹用这种方式和三胖子赌气,心里也觉着好笑,却又不知该怎么去劝说公爹。
老二媳妇听说老三这一年,光是到吴矬子家的杂货铺里吃喝,就欠下吴矬子十五块大洋,让吴矬子找到家里,讨了欠账。便觉自己吃了亏,一时心里生起闷气。
见公爹这会儿,正在和三胖子怄气,便上前唆使道,“爹,你这样在这里空口吃萝卜,咱家他三叔哪里会心痛呀?你想想,爹,一个萝卜,才值几个钱呀?他三叔喝一顿酒,够你买一大堆萝卜呢。
“爹,你要是真想让他三叔心里知道,你也不想好好过日子啦,也开始败家啦,你最好是拿钱,去买一些鱼肉荤腥,咱全家天天胡吃海塞,那才像是你也真的不想好好过日子啦,真的要败了咱这个家。到了那会儿,他三叔见了,兴许才能后悔改过呢。”
老二媳妇虽说老赶,这话却明显话外有音,刺痛了老海怪。
老海怪听老二媳妇说话不对路,停止啃食萝卜,站起身来,瞪着斗牛眼,盯着老二媳妇看了一会儿,嘴里却说不出什么好辩解的话,哼了一声,把萝卜放到身后,背着手急忙忙回屋去了。
老海怪心情彻底崩坏,对老儿子的堕落,无可奈何。这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想想三胖子小时候,多好的一个孩子呀?懂事伶俐,聪明好学,四邻八乡,谁不说他们吴家,养了一个好孩子?那会儿,你就是在他跟前大声说句话,都能把他吓一哆嗦。
可自打三胖子长大了,特别是和于丽华好上了,这孩子就坏了个煞实,不光不像小时候那么听话了,眼面前,他还时不时地弄出一些烦心的事,闹得你不得安生,气得老海怪不时想打骂他。
问题是,眼下老海怪明显感到自己老了,而三胖子呢,明显比早先更健壮了,胆子也比先前大了不少。早先,爹随便大声骂他一句,都能把他吓得肛门一紧一紧的,现在别说是骂,他不害怕,便是气不过时,打他一顿拳脚,老海怪往往都会有踢到木桩上的感觉。
先前,于丽华还在这里时,老海怪误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三胖子受了于丽华的撮豁,不然,他怎么会下狠心,生生把于丽华那小狐狸精给赶走呢?
没料想,于丽华走了,三胖子不但没好起来,反倒比先前更坏了,还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这可是往败家的道上走呀,老海怪哪能不上火?
诸番打骂无效果,老海怪也曾试图改变方法,怀柔老三。毕竟孩子大了,不能再轻易打骂了。
有段时间,一当现三胖子醉酒回来,老海怪就强忍着怒气,试着去和三胖子说些居家过日子的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用这种方法来感召他。
不想三胖子冥顽不化,一当听爹说到他吃酒的事儿,便会老大不高兴,反问一句,“爹,就算我是咱家雇来的长工,也得给我个工钱买酒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