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重分,就是要把家里的账目,先理顺清楚了,再分,这样就公平了。省得别人总觉得自己吃了亏,跑到院子里骂街。”
二瘸子一听,果然坐不住了,像受惊的兔子,瞪着眼睛问老三,“老三,你把话说清楚了,咱家还有什么账目不清楚?”
说着,转头冲着老大抱屈道,“大哥,你看看,当初我说我管不了账,可你偏偏叫我管,今儿个你看见了吧?老三这驴进的,三不动就拿咱家的账目说事,好像我背地里搂了多少钱似的”
“二哥,你也别多想,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眼见老二要犯混,老三赶紧插话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见二瘸子停下话头,老三才接着说,“咱家自从咱爹得了病,往后就没再买地,对不对?咱爹得病那会儿,家里的大车,让小鼻子抢去了,那会儿,咱家要买车马。
“我记得,那会儿,二哥你和大哥商量时,说家里账上,还有一千一百块大洋。
“咱爹得病的这些年,刨除你做买卖的不算,光是咱家地里的收成,都是大哥经手的,这个数目,大哥心里有数吧?咱眼下,就把这几年的账理顺理顺,还费劲吗?”
“理顺什么呀?说到底,还不是你信不过我吗?”二瘸子一听老三要重新算账,惊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脸上却强装镇静,眼泪也下来了,鼻涕也下来了,咧着嘴干哭不止。
冲着大哥说,“你都听见了,大哥,老三这驴进的,成心和我过不去呀,你看他成天疑神疑鬼的,贼人当家,拿人当他。大哥,你可得给我做主呀!”
这大过年的,一大早上就让老二两口和老三搅得心烦,更何况老大压根就不想再提重新分家这码事儿。
眼见老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他,老大实在按捺不住,冲老三说道,“老三,你能不能消停点?拉鸡巴倒吧,别再提重新分家这事,行不行?”
“大哥,是我硬要提重新分家的事吗?”老三一脸委屈地说,“你听听外面,俺二嫂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见老三说了这话,二瘸子马溜借坡下驴,说道,“老三,倷二嫂是个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老赶。你和她一般见识,亏你还是个男子汉。”
说完,起身要走,一边又向炕上的大哥发狠道,“你等我回家,看我不好好收拾她,这倒霉的娘儿们。”
看看已经把老二收服了,这会儿眼见二瘸子要溜,老三又不软不硬扔出一句话,“二哥,你回家,顺便跟二嫂商量商量,就是我那块菜园子,你要是想用,指定得拿你这三间厢房抵上,这是不能变的。
“还有,就是俺二嫂再跑出来,说些不三不四的,叫我听见了,那我还真就不答应你啦。”
二瘸子听过,也不吱声,掀开门帘出去了。
听二瘸子把外屋门关上,大嫂才安逸地笑了笑,冲着老三说,“要我说呀,咱这个家,有事,还得老三撑着。”
二瘸子到了院子里,冲媳妇挤眉弄眼。那独眼金凤就知道,丈夫有事要告诉她,也停下骂声,跟丈夫回屋去了。
回到屋里,二瘸子连哄带劝,说了些半明半暗的话,少不得拿出一些狠话,吓她一下。
那独眼虽憨,也大致听得懂丈夫话中的意思,知道丈夫在分家时,其实真的是得了不少相应的,便安停下来,不再撒野。
一场纠纷,就这样平息下去。
……
庄稼人过年,一般也就四天。从三十算起,到初三送了年,年就算过了。
要是家里没有来人去客,一般人家,到了初四,就开始准备农事了。
初六上午,老大在家给车马换套。老二呼哧呼哧地从外面进来。
二瘸子像似有什么急事,一早上赶了不少路。进院时,额头上挂了汗珠。
见大哥正在车辕下结牲口套,一瘸一拐地赶过去,蹲了下来,唉声叹气道,“哥,我正想跟你商量点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