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假山里头,确实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屏住呼吸,姜衡听到极其沉闷但又很稚嫩的呼吸声。
仿佛重病的孩童命不久矣时留念人间的惋惜与不甘,扯得人心脏汨汨渗血。
巳予盯着沈清明,目光里有审视,也有不解。
作为节神,查明一切阴谋,端掉世间鬼祟,保佑凡人安居乐业,在其中注以人伦内核,让那些亘古不变的真理永久流传下去,理所应当。
是何缘故,沈清明却鬼鬼祟祟,仿佛怕人觉的似的。
节神与凡人一样,一日便是一日,一天十二个时辰,跟沈清明断交四百多年,姜衡只记得沈清明对上巳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却忘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有些事,姜衡不能说,但并不代表他真忘了。
重耳流亡饿倒在地,介子推曾经受过重耳的恩惠,为了报答重耳,便割自己的肉救下重耳。后来重耳称王赏赐一切有功之人,介子推拒绝封赏赐,带着母亲隐居山林。
最后重耳听信谗言放火烧山,介子推葬身火海,寒食应运而生。
此后每到这一日,家家户户不烧火做饭只吃凉食,以此颂扬介子推忠义之举。
后来沈清明凭空而降,对寒食诸多不满。
沈清明主张重耳恩将仇报,放火烧山以德报怨,寒食不应该只吃冷食,而应该对重耳加以重罚,在下十八层地狱,受凡尘万般折磨,才对得起重耳一命之恩。
历法大为震怒,认为沈清明过于睚眦必报,戾气太重,罚他专司祭奠之事,看尽生死悲欢,历人间别离苦厄。
没人愿意跟鬼打交道,节神全都敬而远之,沈清明却愣是凭借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份苦差事,他灵力大增,在民间的追随者越来越多。
沈清明忙得脚不沾地,多次缺席历法议会,故而天道安排中元跟寒衣与沈清明共司祭祀。
从前从没细想,姜衡猛然意识到沈清明在被历法重视的同时也在被天道忌惮。
那么沈清明这般小心翼翼便说得通了,也许,他早就现端倪,所以才缩手缩脚。
杀夺命蛛没手软,进无人之墓,念开门咒时的犹豫,姜衡全都看在眼里。
好在他并非莽撞之人,现了仍旧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想看沈清明如何破局。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内心产生的坚定的认为沈清明一定可以破局地信息源自于何。
水在流动,说明是活水。
巳予想了想,说:“这水好像从地下冒出来的。”
沈清明点点头:“嗯,我们下去看看。”
巳予眨着眼睛,他们现在是鱼不是土行孙,又不会遁地,“怎么进?”
“这么进。”说话间,沈清明甩一下尾巴,沿着流水逆流而上,不一会儿已经到了山顶,他用尾巴撑住自己,伸头对从水里探出头一动不动的两人,催道:“快跟上。这扇门我撑不了不了多久。”
从来只听过鲟鱼产卵回溯,没见过龙鱼在攀溪的。
这座假山源源不断从中间拳头大小的孔源源不断往外冒水,宛如半死不活的火山。
姜衡跟巳予紧随其后蹦上去,从咕嘟咕嘟冒水的地方往下冲。
巳予瞪大眼睛,这通道很窄,只有巴掌宽,要不是变成鱼,还真进不来。
周围黑漆漆的,尾巴跟鱼鳍摆动,有一股莫名的热气涌上来,在七经八脉游走,想要冲破阻碍,巳予有些头昏眼花,波浪汹涌,比钱塘江大潮还猛烈。
巨浪拍打着,巳予听到一个含糊的声音:“咦咦咦,呀呀呀。”
又是那唱戏的。
还来。
太黑了,也不知道沈清明他们跟上没有,她在识海里喊沈清明没得到回应,“嘭——”
更大的浪拍过来,巳予感觉自己凌空而飞,接着“啪”落入水中。
她还没来得及睁眼,又是一声,沈清明砸在她脸上,要不是在水里,非成肉饼不可。
她反应飞快,钻入水中,滚带爬游到八丈开外,探头出来,没等到沈清明跟姜衡狭路相逢,反被姜衡砸得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