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如今没那么多话,她身体里融入梁朝肃的血肉,好像也铭刻了梁朝肃的沉默。
对旁人异常的疲乏,世界是稀薄的,解释,自证,激烈太耗费力气了。
也有可能是,清楚察觉一种东西变质的过程太痛苦。
它不该这样,不能这样,为什么这样的过程比她之前内耗,残暴亿万倍。
沉重的人七死八活,苦不聊生。
所以。
他从前是这样熬过来的吗?
连城越过苏成怀,进入病房。
梁朝肃靠坐,他眼睛总是很锐亮,冷冷的银锋,见过的人,很难遗忘这双眼睛。
连城迎着他从头到脚的梭巡,坐在床边沿,这个距离近十年未有。
“医生让你卧床静养。”
梁朝肃笑,“我不想临死,消耗在冰冷的医院。”
连城攥住他手,力道猛烈,显得她凶,和梁朝肃以前同样凶,“你不会死,医院能救你,这里不行,去国,回华夏。”
但她没有梁朝肃的心性和杀伐决裁,气势不如他压迫,言语不如他犀利,色厉内荏,心慌意怯。
梁朝肃垂眸,她手上留置针刚拔,白胶带轻微洇红,手指箍着他手指,粗糙和细嫩,两个身体感受同一种体温。
“我这个人没什么好处,唯有勇气尚算可观。”他声线暗哑,又宁静的然,“七月,薰衣草盛花期,我吩咐庄园培植观赏性,你想看吗?”
连城完全失了控,哭不出,笑不出,喉间哽着生死无力的毁灭。
冰岛上你死我生,是箴言。
出自她,由他应验。
萧达办理了出院,连城通知过林娴姿,独自上了车。
石头镇距离巴黎四百公里,三个半小时车程。
梁朝肃身体精力有限,抵达后昏睡一天一夜,第二日黄昏醒来。
今日普罗旺斯晴,五点钟的晚霞坠落花丛,一簇簇,一行行,浓积的瑰丽的紫色。
梁朝肃枕边花香最馥郁,一束偌大,狂野,茂盛到显得潦草的烟紫花束。
他自从离开医院经常笑,这回,一睁眼,也笑,“我总是梦到你。”
连城长披散,像被风全吹乱,两颊红扑扑的胭脂色,“那你闭上眼。”
梁朝肃不愿闭,幻梦向来易碎,过度的希望,自然而然产生极度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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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连城眼睛倒映他,黑漆漆的瞳孔,没有冰岛的雪山,和不化的坚冰。
像快要陨落的月光,终于能蒙在罪孽的他的身上。
梁朝肃闭眼。
“梁朝肃。”连城唤,“三年前欧洲旅游,我欠你许多纪念品,你不醒来看吗?”
他没忍住,睁眼咳嗽着笑,“梦中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