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爹好可怕!”
佟雅萱后背一寒,身上汗毛直竖,忙不迭地蹭到长公主怀里,拽着长公主的衣袖,一脸委屈地告起状来,不时还轻瞄佟候爷一眼,一脸害怕胆怯的模样,再加上她那不知何时就红了的眼眶,只令长公主也立刻停下笑声,狠狠地剜了佟候爷一眼,待到看向佟雅萱时又是一脸的怜惜,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乖,别怕,你爹他就是一只纸老虎,轻轻一戳就会破……”
“如慧。”佟候爷肩膀垮着,嘴角耷拉着,脸上也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哀怨,只令正准备跟佟雅萱好生谈论一番和佟候爷有关的事情的长公主心里也难得地生出小小的愧疚。
以眼角余光瞧见这一幕的佟雅萱,心里一阵恶寒,身子激淋淋地打了一个寒战。
长公主紧了紧胳膊,轻拍佟雅萱的后背。道:“萱儿,别怕,娘在这儿。谁也不能欺负你,包括你爹在内!”
“嗯。”佟雅萱以袖掩面,装出一幅感激涕零的鼻音,小声地应着,只是那微眯的双眼。飞扬的眉毛,和嘴角仿若漫不经心扯出的那抹浅笑都令佟候爷恼恨不已,磨了磨牙齿,再一次觉得佟雅萱这个女儿生来就是克他的!
不过,佟候爷也不是好惹的,只见他看了看天色。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如慧,你不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儿交待萱儿吗?如今这时辰可不早了。”
长公主愣了愣。轻点额头:“瞧我这记性!”
她扶正佟雅萱的身子,摸了摸佟雅萱的头,看着佟雅萱脸上那抹往日里绝不会流露出来的安静,只觉得心口涩涩的,脸上也不由得带出了一抹黯然:“萱儿。从明日起,你就跟在娘身边学着打理庶物吧。”
察觉到长公主身上这抹再次浮现出来的哀伤。佟雅萱抿了抿唇,微微垂眸,轻蹭长公主的手心,应道:“好。”却是一字也未问之前长公主和她定下的由她先行打理静雅院一个月的庶物,看成效如何再跟在长公主身旁学习,直到最终接手一府庶物这件事。
接收到佟候爷眼神示意的长公主压下心里突然生出来的酸涩等复杂的情绪,扯了扯嘴角,突然问道:“萱儿,之前你跟娘说过,这几年里,在你爹的书房里,你翻看了许多书籍。那么,今天娘就来考考你。”
“我大梁疆土辽阔,东西南北四面各和哪个国家接壤?”
佟雅萱想也不想地回答道:“东临越国,西临辽国,南临周国,北临蒙国。”
犹如小溪般流过的动听之至的声音在长公主和佟候爷两人耳旁响起,只令两人心里的那些惊讶和愣怔的情绪,也在不知何时拂向面庞的清冷的晚风里消失。
一直以眼角余光留意着两人的佟雅萱并未错过这一幕,那满腹的不安和忐忑也因着已经讲出的这句话而顺势流泻出来。
她眨了眨眼,笑着补充道:“越国,周国和我大梁成三国鼎立之势,将民风彪悍、喜好争斗的辽国和蒙国分开,从而避免了两国沆瀣一气,私下结盟而引发战争,从而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即使心里已有所准备,但听得佟雅萱此言,长公主依然惊讶地瞪圆了眼,定定地凝视着佟雅萱,眼眸里的情绪复杂难辨,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佟雅萱抿了抿唇,微微垂眸,略带一丝不安地轻声唤道:“娘?”
与此同时,佟候爷抬了抬手,借由长公主身子的遮挡,轻拽长公主的衣袖。
长公主深深地看了佟雅萱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末了,还是将到喉的话又重新咽下肚去。只见她坚难地抬起右手,轻拍佟雅萱的后背,感受着手下肌肤传来的紧绷,长叹了口气:“你这丫头……”
佟候爷将手搭在长公主肩头,径直转移话题道:“如今已是六月中旬,大梁即将进入炎热的夏季,而大周因地势的不同,气温舒适,眼下正是游玩的好时节。”
佟雅萱恨不能翻一个白眼,以表明自己对佟候爷这番诱拐幼儿话语的不耻。不过,若她未猜测错的话……
仿若想到了什么,佟雅萱嘴唇微张,装出一幅激动得不能自己的模样,道:“爹,你终于打算要带我出去游玩了?”
顿了顿,不待佟候爷回话,佟雅萱又补充道:“唉,盛京虽好,但我在这儿已待了十五年,对这里的一景一物,一砖一瓦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家而不会迷路,早就想出去走走了,如今你终于答应了,可不能再反悔了哦?!”
佟候爷斜睨了佟雅萱一眼,心里难得生出来的一丝愧疚的情绪也一扫而空:“你爹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啊?!”
佟雅萱吐了吐舌头,作了一个鬼脸:“那谁知道,反正你不是第一次骗我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骗我!”
不待佟候爷回话,她又扑进长公主怀里,抓着长公主的胳膊摇晃着,一脸委屈地说道:“娘,你不知道爹往常是怎么欺负人的……”
“哦?”长公主挑了挑眉,眼含兴味地问道:“你爹都怎么欺负人了?说给娘听听,若他确实欺负你了,娘一定为你报仇!”
“爹曾说过,若我能将《大梁志》《四物语》《律法》等十本书倒背如流,就将皇帝舅舅赐给他的西山进贡的一套文房四套送给我;也曾说过若我能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就将祖母送给他的那尊红玉珊瑚转送给我;还曾说过若我能绘出一幅水墨丹青,就将他珍藏了很多年的那套青花瓷茶具送给我……”
佟雅萱每说一句,长公主就惊讶一分,而佟候爷则恼怒一分。末了,两人对望一眼,彼此都将心里最后一丝怀疑也打消了,看向正扳着手指,一项项计算着的佟雅萱的眼眸里满是深得快要将人淹没的疼爱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