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外廊去观看天色,看见宁如兰匆匆走来,她喊了一声:“三奶奶!”
宁如兰说:“大嫂,往日你只叫我三弟妹,我倒宁愿你叫我的名字!”
媚娘笑道:“好,就叫你如兰。外边如何了?辛苦你了,先进去喝碗热茶吧,暖暖身子!”
宁如兰秀丽的脸上浮现温婉的笑容:“看你说的!你病成那样,我辛苦了心里也是难过,你好起来,我就是再苦再累,也愿意!”
媚娘感动地拉着她微凉的手:“好妹妹,谢谢你!”
宁如兰拍拍她的手:“我虽然做了弟妹,可年纪却比你痴长一岁呢!没什么好说的,该担当的事,总得要做……外边乱纷纷的,我想来讨太太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唉,都不懂怎么说——二奶奶娘家的事你是听说了吧?白家老太爷去世,原也说趁今天好日子出殡,可又另寻得更好的吉时,要延后,府里人客天天来,备下的肉菜却不足,又下着大雪,效外的路被积雪阻断,他们庄上比我们庄上远得多,一时送不上来,昨儿听说你缓回来,料着咱们府里不办事了,用不着那许多肉菜,白府离咱们徐府不远,只隔了几条街,景玉便着人来借,我问了二太太一声,二太太就说放着也是放着,就给她吧。可谁知今天咱们府里的人客还是照常来,坏事变好事,人家还送了更贵更好的贺礼,刚才厨房的郑妈妈跳着脚哭——原先备得足足的各样肉菜都被白府的人搬得差不多了,这可怎生是好?前院男客已入席,厨子们紧着做也刚好按往时的喜宴菜式做足了,男人们再喝喝酒说说话,也吃不了多少。只是这女客们的宴席,却实在不知如何办了,肉菜就剩下那么点,已经派快马去庄上,也得到晚上才能回得来!”
媚娘抬头看天,阴沉沉的,大雪说下就要下了的,庄上的肉菜到晚上都不定回得来。
客人在堂,肉菜不够招待,这事摊谁身上都没辙,问了太太、老太太又能怎么办?无端让她们烦恼、震怒,到最后还是无济于事。
她看着满院厚厚的积雪,目光延伸至池边一丛树林,那树林地势稍高,林边有双亭,林木枝头处隐约有粉色红色的花朵儿,两条宽而长、摆满各样盆景的曲廊呈直角形状,将那一方林子拦成一角庭院。
“如兰,那是什么林子,林子过去又是什么地方?”媚娘问。
宁如兰正自心烦意乱,见她还有心机看院景,不由苦笑,仍耐心作答:“那是紫叶林,不论是叶子还是枝干,都香得很,香气淡雅清新。老太太夏日里惯常爱在那边坐。紫叶林过去是假山石,假山石边十多株梅树,艳红的粉红的雪白的,都开了呢,这几日家里有事,没人得空去赏看!”
媚娘心里一动,问宁如兰:“你方才说还剩下多少肉菜?”
“办完前边的宴席,鸡鸭鱼就只剩三几只了,刚宰杀了两头小牛,有些生牛肉,一些青菜……”
“什么青菜?有干货吗?鱿鱼之类?白薯呢?面粉……呃,做点心的那种小麦粉总也有吧?”
宁如兰不知道她问这个什么意思,自己也弄不清楚,只往身后一看,便有一位面白略胖的婆子上来,福一福身,一一作答:
“回大奶奶话:青菜有香菜、大白菜、长梗菜、韭菜……干货有鲍鱼、海参、鱿鱼……白薯咱府里没有,若大奶奶要,老奴可以找得来,做点心的小麦粉江米粉等等,都有!”
媚娘看着那婆子:“你是管这个的?”
宁如兰说:“这是蔡妈妈,大厨房管事之一。”
媚娘点点头:“好!蔡妈妈,你听我说:眼下已到饭点,再赶不及到哪里去寻办宴席必须得有的食材,好在有那百来斤新鲜牛肉,和青菜,足够锦华堂内这些贵妇们用的了!你如此这般,只管放手去做,立马去办!其余的事交给我就是了。”
蔡妈妈听了媚娘的话,却又去看宁如兰,宁如兰狐疑地看着媚娘,媚娘说:
“满天大雪封路,买又无处去买,不如此,你们能怎么办?”
宁如兰一咬牙,从身边刘妈妈手上拿过对牌,交给蔡妈妈:
“一切听大奶奶吩咐!”
蔡妈妈拿了对牌,转身扭着肥腰,却也跑得飞快。
媚娘又和宁如兰说了几句,转身回了锦华堂暖阁,宁如兰自去做准备。
烧烤
窗下几名贵妇围坐在一起,不知在说着什么,各人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见秦媚娘走来,其中一个便拖住她:
“你去了哪里这许久?听不见你这把悦耳动听的笑声,我们可是闷得发慌!”
媚娘在贵妇们中间混了两个钟头,基本上能将人认全,也揣摩出各人的性情,不怪她势利,专挑那几位夫婿爵位尊贵、自身品秩高的命妇下功夫,自古以来,想谋事成事一般都得走那条捷径,虽然她也不想,现代社会给她的教训太多,活着不容易,何必把清高写在脸上,自讨苦吃?
反握住三十来岁、妆容精致的定国公夫人的手,笑道:“好姐姐,你的手这般暖和柔软,瞧瞧这皮肉紧致细腻,白白嫩嫩都能掐出水来!用的什么香脂啊?这般芬芳清雅!知道姐姐是调香的高手,也教教我罢,我就是愚笨,没本事自己调制,只能用现成买的,香气效果都很一般!”
定国公夫人当众被夸,心里自然很是高兴,笑得花枝乱颤,抓着她手臂道:“瞧这张小嘴!涂了蜜似的,专会哄人。你何须跟我学?威远候那般疼惜你,怎舍得劳动你亲手调香?就算买现成的,也定会买最好最贵的好香脂给你……也让我细瞧瞧你的手,咱们来比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