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天边那一线光亮仍未出现。
窗外只有无休无止的风拂过,将沉睡着的树叶吹出一曲细碎的歌谣。
从梦里倏忽醒来,白鸟真理子的意识仍旧停留在那一刻。
她怔怔然的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耳机中还播放着助眠用的白噪音。连绵不绝、从未停歇的雨在耳机中轻缓地流动着,像是在尝试安抚白鸟真理子略微有些紧绷的情绪。
关节处涨的有点痛,发着隐隐的痒,和睡前别无二致,属于后期的并发症。
白鸟真理子身上每一处都散发着渴望睡觉的讯息,疲倦困扰着她,理智却死死的占据了她的大脑,不准她就此睡去。
最近似乎总是这样,睡眠越来越浅,白天犯困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白鸟真理子缓慢的呼了口气,手下略有些粗糙的被面质感传递着一点似有若无的温暖。
手机亮了起来,似乎是谁给她发来了消息。
白鸟真理子略微有些烦躁的伸手去拿,又在像是被烫了一下般,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猛地收回了手。
着上面的日期,白鸟真理子眨了眨眼,刚刚悬在眼中的那一滴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坠落在盖在膝盖上的被子上,淹湿的位置如同绽开的花朵。
是啊,和梦境中她意识到的相同,确实是又过去了一天。
说来也是可笑,她这样口口声声“不能更幸运”的人,却因为畏惧着时间的流逝,而在半夜惶恐又焦虑的醒过来,确认着自己的时间。
白鸟真理子捂住了脸,泪水顺着指缝滴落。
梦中的未来不够美好吗连沉溺在梦中片刻的机会都吝啬于赐给她吗为什么即使在梦中,自己也要维持着那些不需要出现的清醒
“没有人不会离开,只是或早或晚,”她喃喃着梦中的话,“我知道,但是”
但是,为什么是她呢
“你应该知足了,”白鸟真理子努力的呵斥自己,“即使是这样短的时间就有了这么多的朋友,一百天不到,却去了这么多的地方,遇到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说到最后一句,她顿了一下,又慢慢的重复了一遍,“还会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想着这句话,白鸟真理子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不满足。在得到与接受的路上才走了一点点,就要结束了,怎么会满足呢她不甘心啊。
白鸟真理子痛恨着此刻软弱无能又犹豫不决的自己,却又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了下去。
“你是笨蛋吗,”她呜咽着抱怨着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天真”
她应该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自己还有什么要做的,在剩余的时间里好好的列出一张表来,再一一去实现它们,就像是解决那些曾经的工作日程表一样。
抛开那些与他人有关的事情,真正问一问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但是,但是,她想做的她每一天都在做的事情,就是她真正想做的啊。
陪伴着朋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没有受到过任何的拘束,一时兴起转弯、放弃某一段路也没关系,着每天大体相同却总有细微差异的景色,高高兴兴的过完充实的一天。
白鸟真理子骤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来,原本翻腾着的内心也像是在空中打了个转的纸飞机,直直的向着原来的方向折返。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碰到了丢在床头的餐巾纸,随手拽了几张出来,胡乱的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
深呼吸了几下,白鸟真理子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被面发了会呆,就翻身下床了,打算去冰箱里找点吃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日子总要往下继续走,不要再想着未来如何了,也不要再回忆过去了。
即使现在还难以坦然的面对注定面对的生死先这样吧。
承认自己是平庸的人,承认自己无能为力,至少对已经习惯了这一点的白鸟真理子来说也没那么难。
白鸟真理子趿拉着拖鞋,走到了厨房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冰箱。
很遗憾,除了一些蔬菜之外,里面空空如也,让她痛苦的回想起了堆在门口的两大袋垃圾。
当然,这不是白鸟真理子吃完的某个人在赌马的时候总是能飞快地解决这种“毫无用处但勉强可以”的小零食。
但是,无论伏黑甚尔当时的语气是怎么样的,现在的问题是,白鸟真理子饥肠辘辘,而显然她并不能凭空变出什么东西来安抚自己的肚子。
将亮着灯的冰箱门盖上,白鸟真理子叹了口气。
正当她打算返回自己的房间、睡一觉来忘却脑子里的所有事情和饥饿感的时候,却又见了丢在冰箱边上的便利店折扣卡。
白鸟真理子下意识了一眼睡在客厅角落里的那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又了折扣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