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听得哑然失笑,含章也哈哈大笑,两人笑成一团,心头阴霾渐渐散去。
欢笑过后总会留下些许遗憾,含章感慨道:“可惜瑶州在极南,而我要回西北,南北相隔几千里,将来也不知何日能再相聚。”
程熙眼神有些沉暗,勉强笑道:“即为知己,天涯若比邻,听说西北草原广阔无垠,等我有了假,就来草原找你喝酒吃肉如何?”
含章点头道:“好。”
程熙浅浅微笑,站起身拂了拂衣袍,道:“我该走了,等有空再来看你。”
含章料想他如今情况,怕有许多琐事缠身,能抽空来这里和她说这么久的话已经是难得了,纵然心中有几分依依不舍,也只叮嘱道:“此去琼州路途遥远,行装都要提前备好才行。”
程熙听了,会心一笑,点头道:“是。”两人道了别,程熙便转身要走,只是身形略动,便停了一停,上次与含章分别后,他心有愧疚,又有琐事缠身,总没有时间来此探望,今天能来,并非巧合,乃是受人之托,有人请他来开解含章,程熙原想提及此人,但谈话间却没有机会说出,此刻要走,便是最后的时机,但他心念微动间,却又不肯说了。在心里,终究只愿意含章记住自己一个人的好,身随意动,还没有拿定主意,步子已经迈了出去,见此情形,不由在心中黯然苦笑,程熙呀程熙,你终究是有私心的。
心事重重走到院门,忽然听到含章在院中沉声问道:“程熙,你可认识薛府上一个叫樱草的丫鬟?”
程熙心一揪,随之掉入了数九寒天的冰水中,慢慢侧了身往回看,含章一言不发看着他,眼中满是疑惑不解,程熙舌尖尝到浓浓苦味,却不肯让这双眼睛带了别样情绪来看自己,便摇头道:“不认识。”
他既已否认,含章也不加细想,只抿嘴笑道:“大约是我看错了。”程熙也笑笑,转身出门离去。
含章心结,身体便渐渐好了,眉眼之间神采飞扬,常和小六玩笑。但这段时间,宁王叛乱后的朝堂清算弄得京城人人自危,程熙无暇前来,只差人送来几壶烧刀子,赵昱和赵昕都不曾露面,却命江明每隔两三日就来复诊,江御医无法说话,也没带随从,每次都是哼哼两声,比划两下,严令禁止含章饮酒,在含章的怒瞪中没收了那几壶酒,写下药方就走了。
又过了一个月,到了二月中下旬,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伤的时辰已经差不多有了一百日,又有江明独门秘药,细心护养下含章的腿已经大好,只是躺了三个月不曾走过路,略一站直便腿脚奇酸,行动间脚更不听使唤,连路都走不了,长了二十岁,却还要像奶娃儿一样再学一遍走路。
但是一想到自己能如正常人一样行走跑跳,含章欣喜若狂,每天扶着墙认认真真练习,恨不能立刻就健步如飞。
走到非常满意,又热血沸腾,只摩拳擦掌等着痊愈那日找匹马来狠狠骑上一回。在院墙边绕着走了十来个圈,有些累,含章擦擦汗,看了看天上温暖的春阳,走到树下小几边倒了一杯水,甜润清亮的液体刚刚沾唇,便听见小六惊慌失措的大叫从院墙外传来:“小姐,小姐……”
他话语里含着巨大的惊恐,连声音都变了,声嘶力竭地喊着小姐。含章停下喝水,转头看向院门,小六几步跑进门,惊慌之下脚步哆哆嗦嗦跑不快,还被草药根茎绊倒,摔在地上。
含章见他滚在尘土里,脸色煞白,全身如抽筋一般打着摆子,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小六也上阵杀过敌,但即便是见了敌人满地的尸体也不曾这样慌乱,她不由大惊,忙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说着扔了茶杯往小六走来。
小六伏在地上,直勾勾看着她,仍在抖个不停,连声音都在发抖:“小姐,东狄人,东狄人打来了……”
“什么?!”含章脑中轰地一声,几乎懵了,她一把揪住小六的衣领,面色铁青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这里是国都京城,距离最近的关口也有八百里,尤其是北方重镇边城的镇守,更是一道坚固牢靠的国门,如今东狄人出现在京师,便说明了一件事,国关边城已经沦陷。
茧破却非蝶
承宵巷的平王府,含章还是并未前来。之后在太医局疗伤,赵昱便常常住在隔壁的别院里,见面很是方便,更加不需要去王府。
来此找人也是无奈之举,如今兵临城下,兵部忙乱一团,无人愿意理睬含章这个小小校尉,傅老侯爷全家不在京中,薛家含章不愿去,御医江明连影子都找不见,程熙作为起舍人宿于宫中已经许多天,连有过交情的朱嘉府上含章也去问过,才知道他已经离京几个月。
其他路都不通,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去敲平王别院的门,却得知赵昱已经许久不曾留宿在别院,含章只得咬牙找到平王府来,王府门房说王爷就在府中,请她先稍等,可是她在花厅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赵昱的踪影。小六急得火烧眉毛,跳着脚就要去内院找人,含章沉下脸:“不可胡闹!”
小六焦急不已:“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着急边城的情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