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渐渐大了起来,他们乘着两匹马缓缓走出雀山围场。
待走到云府门口那会儿天已经黑全了,霁月和阿域靠在门口东张西望,直到看见他们连忙跑过来。
沈婉儿下马了才知道,自己跑出去,霁月找不到她便来找了他,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一辆马车停在旁边。
“婉儿回去早些歇着,莫着了风寒。”他说着掀起马车的帘子。
她在霁月的搀扶下上了车,突然一个裹着布袋的汤婆子递了进来,她有些受宠若惊。
“不喜欢?拿着免得冷。”马车外的男人开口。
她连连否认:“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放下帘子往后退了一步,却感觉到有什么带动,他抬头,只见她一颗小脑袋从马车探出来,一直纤细白皙嫩若葱段的小手拽着他的袖子角角低声问道:“你会离开北齐吗?”或者你会离开我吗?
他淡淡的笑:“当然不会。”至少院长和庆帝还没有旨意,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他笑着摸了摸她略微潮湿的头发,“不要胡思乱想,回去好好睡一觉知道吗?不然……我会担心。”他说完又看向沉璧:“好好照顾你家小姐,霁月我已经让人去同她说了,她前面已经回去说了你们是从宫里回去的知道吗?”
沉璧低声嗯了一句。
她松开被她抓的皱皱巴巴的一角袖子,缩回马车放下帘子。
半晌,马车渐渐远去,他才松了口气,对于她刚刚的问题他是毫不犹豫的,没有什么比南庆更加重要了。
但是她问出问题的那一刻他其实慌神了一时,因为他知道自己回离开北齐,会离开她,那样清澈又充满关切的眼神回去后再也不会看见了吧?
到北齐三年,他失眠过无数次,救出苏煜那天的精心部署,将半阙布防图送南庆时,潜进沈府和镇抚司找到北齐间谍名单时,不过是费心谋算。
可没有一次像今晚这样,总有些东西似乎逃离控制之外。
他清冷的眸子看向窗外的簌簌树影随风而动,睡意全无,第一次深夜想到她清亮期盼的眼神,想到她今日所说的话。
你会离开北齐吗?你会离开我吗?
毫无疑问,会。
可他说了不会,却又只觉得心累茫然,无路可退。
回来的路上,她坐在马上,两人并排而行,她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你给的葵花籽,我种下了。”
他当时失笑:“我的大小姐,这是几月啊!”其实送她葵花籽,只是当时看她老是蔫蔫儿的,总是看着他像是有话却又总不说,怕她起疑,“给你葵花籽,不是让你种,我是希望你像葵花那般向阳而生,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
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我就想种啊,等不到三月了,想看它早点开花,在花房,我让沉璧日日都放着碳火呢!”
她眼睛笑的弯起来有些小得意。
“我要种满整个院子,让它们越来越多!”
沈婉儿喜欢他,他是知道的,或许是一见钟情,又或许是如计划那样的,怎样都好终归是上钩了,眼看计划一步步走上正轨了,他却有些晃神。
她在一步步靠近他。
他想,又不想。
听不见风雪阳光的氤氲世界,多了她骄阳似火的眸。
他只能静静地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
最黑的夜,最欢愉的时光,像飘落的雪花一样总会化成水珠,然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