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良朝在床边低语,楼明这样的人站多远自然都能听得见。听到一尝四十年时,眼神一黯,长叹一口气,负手立於门外,从高眺远,四十年……原来这世界是公平的,自己的情苦,姓穆的小子也要去尝。想著其中滋味,楼明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对穆良朝的敌意,又减去几分。同情,同情,原来是这麽回事。
半个时辰之後,穆良朝红著眼眶出来,对楼明道:“送我走吧。”
“等等。”楼明道:“是我刚才没有想周全。没想到你这一去可能要去四十年,我想……”
楼明的话说了一半,穆良朝又被勾起心痛,抿了抿嘴,用自己劝服自己的语气,打断道:“没事,无论我去多久,只要我能回来,就只是过去了十五天。”
楼明见穆良朝如此,只能上去拍了拍穆良朝的肩,道:“我是说,如果要去那麽久,我应该为你做些准备。”
“什麽准备?”穆良朝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只能本能反问。
“很多人的一生也不过就那麽长的时间。”楼明道:“你要过那麽久的话,我不能让你还去为什麽生活奔波。”
“不用,我现在不吃不喝也能活。”穆良朝一摆手,只想快去快回,不愿多做罗嗦。
“我知道。能活是一回事,但要那样过四十年的话,也未免太辛苦。我不想小离醒来见到你烟尘满面一付沧桑模样。他定会怨我。”楼明不再多说,道:“跟我来。”
穆良朝想想也对。跟著楼明重新进到自己的房间。见屋上早已准备好一个包袱,上前打开一看,亮闪闪的都是些金稞子。耳边就听到楼明淡定的声音:“不知道你回到多久以前,银票怕是没用的,只好让你带些金子了。还有一点,如果……如果你回到的是这次引魂成熟期之後,那麽,只有请你努力改变历史了。如果不得以……就杀了我吧。”
穆良朝一惊,转头看著楼明,却见他眉眼倦倦,神情却有著不同以往的坚定。见到这样的楼明,穆良朝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麽。楼明也不打算听他说什麽,只是随便扬了扬手,指了指屋内的大木桶,道:“先洗个澡吧,别过去被人当乞丐。”说罢,出门而去。
穆良朝看看自己,果然是乱糟糟,臭不可闻。心情沈重,不知是为楼明,还是为自己不可知的四十年。穆良朝跳进浴桶,把自己淹在水里,柔柔暖暖的水把自己压紧,有一种类似还是婴儿时的安全感受,好舒服。轰轰乱的思绪,清楚了不少。所有多余的想法都是无谓,只有一个目标,去拿回引魂,救活范离,别的都不要多想。一切如此清晰,穆良朝哗地起身。
背著包袱,一身白袍,穆良朝站在楼明面前。楼明道:“方法很简单,回来的时候,你也要用,现在看清楚,记住。”说著,楼明拿起玉,往穆良朝头顶上画了个简单的阵法,按在他的头上,穆良朝感觉头上一热。楼明突然面色一冷,伸脚,一脚把穆良朝踹飞。
“楼明,你个王八蛋!!”穆良朝感觉一阵眩晕,捂著被踹的肚子,睁开眼,刚骂了一句话,就看见一柄木剑压在自己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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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盛开的三月,很香,很美。一场剑舞下来,落英缤纷,梦幻得如临仙境。不过,范漓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范漓满心满脑只想练成天下最好的剑法,长大以後,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侠。听大人们说,晚上练剑是最好的。范漓就每天夜里来家中後山的这个桃林练剑。这个季节最好,不冷不热,练完功不会太疲累。
可最近,常常觉得力不从心,怎麽练总不见提高。范漓的心思越来越烦燥,照此下去,自己这一生就如同所有人一样,要碌碌无为地过了。
这天与往常一样。一个单纯的刺的动作练了千遍,不进反退,越发地不够速度与准确了。范漓,有些气馁地坐在地上,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自己怎麽这麽笨?!“笨蛋,笨蛋!”范漓一边喃喃,一边站起身来,重新拿起剑,再练再练,不信练不成!
一下,两下,一千下,两千下。范漓擦擦头上的汗,正准备为一晚上的徒劳无功郁闷时,突然听到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有人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范漓赶忙飞身过去,却见到一个穿著白袍的人一脸痛苦地跌坐在地上,背上还背了个包袱。
这里是范家私地,怎麽会有外人在这里?!而且还背著包袱。范漓第一想法就是,这人是个贼,伸剑压在他的脖子上,故意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到这儿来干什麽?!”
“楼明!你这个王八蛋!”来人回答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有些小,但范漓也听清楚了,这个叫楼明的家夥在骂自己王八蛋。范漓一挑眉,把剑压得更紧些,但心里却有些不知所措,就算抓了个贼人,自己该怎麽把他从後山带回家里去?回去後,怎麽跟顽固的父亲解释,自己大半夜在桃林里做什麽?好烦恼……只能压紧了剑,不说话。
白袍小贼睁开眼睛,先看了看木剑,再看看范漓,愣了半晌,突然和气地笑了笑,道:“请问……小哥,这里是哪儿?”
不是吧?一个贼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范漓眨了眨眼,故作厉声,道:“这里是范家,你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做什麽?!”
小贼一听,也不管脖子上的木剑,直接起身,四周转了一圈,嘴里喃喃著:“还真有来了……”
范漓见这小贼虽然行踪不诡,但形貌正气,看著自家的景色时,竟也毫无贪婪之色,而且眼神中有太多自己看不懂的情绪,很压抑的,让人心头一窒的情绪。范漓把木剑另在腰间,跟著小贼,尽职地盯梢,一路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