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见这一击如果击中,定是天地为之变色的一击。穆良朝虽然相信范离,但眼前在一片黑暗中只有刺破虚空的一线剑芒,也不由地很是紧张。穆良朝咬著牙,在三丈外的空中,等著这一击的结果。
轰的一声,旋涡消散,扬起一整个天空的红雾。穆良朝只觉得眼前一片红,什麽都听不见,什麽都看不到,连明明应该很清楚的范离的流年似水剑也不见了。心中一急,不会是范离出了什麽事吧?!穆良朝顾不得自己力微,俯身直往前冲去。
冲啊冲啊,感觉冲了很久,力气都冲尽了,都没有尽头。穆良朝身上软软的,觉得有些不对。也许自己根本没有动。风声,范离的声音,庙门的声音全都不见了。眼前除了一片红,什麽都没有。自己就在一片混沌之中。
幻觉,都是幻觉。穆良朝默默地对自己说。幻觉就是心魔,范离说过,对付心魔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它,就是不相信它,它自然就破了。把自己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式,这种折磨人的安静被弃之脑後,开始反复地念起了清心咒。
“身中诸内境,三万六千神,动作履行藏,前劫并後业,愿我身自在,常住三宝中,当於劫坏时,我身常不灭,诵此真文时,身心口业皆清净……”
那个金属一样尖锐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说话,时高时低,时引诱时恐吓。还有各种气味一阵一阵地扑鼻而来,有时香有时臭,都强烈地让人忍不住想要逃走。过了一会儿,穆良朝感觉到自己身上被尖刀一片一片地割肉,从脚底一直往头顶上割去,疼,钻心地疼,疼得脚指头都蜷了起来。能感觉到血从伤口流了下来,粘粘湿湿热热,还有浓浓的血腥气。
虽然看不见,但穆良朝能感觉到有一双血红的双眼在头顶上看著自己,有恨有怨,还有浓浓的杀意。心神备受煎熬,只要有一丝松懈,就觉得头更晕沈一些,穆良朝努力抱守元一,心里一直想著,这都是幻觉,都是幻觉,都是假的,不要怕,不要怕。头上不停地往外冒冷汗,咬著自己的唇,不要放弃,千万不要放弃。心中这样想著,保持著最後一丝清明。
一直念一直念,穆良朝不知道自己念了多久,斗争了多久,直到真正地心思澄明,元神合一,感觉胸口长著花纹的地方一热,全身发了一阵金光,红雾渐渐散去。
慢慢睁开眼,风也停了,天也亮了,自己身体完好无损,正盘腿坐在荒草地上。风间寺还在那里,在阳光下就是个普通的破庙。可是……范离在哪儿?
穆良朝大喊:“范离……范离,你在哪儿?”喊出来,才发现自己嗓子全哑了,出来的声音除了自己很难有第二个人听得见。赶紧爬起身来,刚爬起来又跌倒,竟然手脚酥软,筋骨无力。努力了三次,才跌跌撞撞地站直了身子,往风间寺走去。
昨晚穆良朝最後的印象,是范离连人带剑往风间寺刺去。穆良朝打开吱吱嘎嘎要掉不掉的风间寺的门,寺内的情景吓了穆良朝一跳。
寺的正中央,放著一个一人大的闪著红光的……茧?应该是茧吧?好象蚕茧的形状,红光也似丝线,一圈一圈地缠绕成的一个茧。
穆良朝想到昨晚那双血红的眼睛,有些恐惧,忍不住想弃门而逃。可又怕范离会被困在里面,只好壮了胆子,往前慢慢走去。
伸手触到红光,并没有受到阻隔,穆良朝往里伸去,就听到气喘吁吁的范离的声音:“离开,离开那里。”
31
穆良朝闻言立刻往回一缩,後退至庙门。才发现,自己刚才伸进红茧里的左手已经惨白至没有血色,象一张纸。还瘦了一圈,皮肤都皱了起来。穆良朝吓了一跳,伸出右手按上去,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对,一点感觉都没有,根本感觉不到有东西在碰它。穆良朝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左手废了。
“别怕,没事。最多两个月,就能治好。”范离的声音有气无力却意外温暖地在身後响起。穆良朝转过头去,就看到范离一身疲惫,满脸憔悴,好象跑了一夜的夜路。
“你怎麽会这样?”穆良朝扶住范离,问。
范离身上一软就靠在穆良朝肩头,道:“是我的错,我发现中了调虎离山计时,已经跑出千里之外了。幸好,幸好,你没事。我来得还算及时,不然你就被吸成僵尸了。”说著,搬过穆良朝的脑袋细细地看,半天突然笑道:“我还是喜欢你有点肉的样子,嗯,保持住。”
穆良朝被范离逗笑,打闹了一会儿,穆良朝突然道:“这麽说,这个修魔的人目标是我,而不是你?”
范离点了点头,皱眉道:“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但你现在很危险。而且……”范离看了看那个红茧道:“楼明怕也是有危险了。我们赶紧去找越宁吧,这里离他近,他肯定有所察觉。”说著手中剑花一挽,那红茧光芒一收,变成了一根细细的红色的丝线。范离拿在手上,沈吟不已。
“这是什麽?”穆良朝看著这根材质不明的丝线,问。
范离叹口气,道:“是楼明拂尘上的线。”
“楼明……用红色的拂尘?”穆良朝觉得哪里有说不出的古怪。
“不,楼明的拂尘是白色的,这红色……是修魔後的表征。”
“你是说,楼明修魔?他不是已入道?”
“谁都可能修魔,楼明不可能。你没有见过楼明,不知道楼明是什麽样的人。”
看著范离说起这个叫楼明的人时的模样,一脸的赞赏,一脸的喜爱,掩都掩不住,穆良朝心里乱乱慌慌的,很不舒服。还是问道:“那现在这拂尘的丝变成了红色,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