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红秋收养程涛的时候,已经不年轻了,生活的困苦在她面容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让她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沧桑许多。
唯一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被她像宝贝一样收着,程涛还是在收拾遗物的时候仔细打量过。黑白照片和现实重叠,眼前的妇女个头高挑,中短齐发,靛蓝上衣黑裤子,脚上蹬着塑料凉鞋,着就是个麻利人。
性格更是十几年如一日,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
你见哪家姐姐进门就拽弟弟耳朵的,程红秋就是。
“你能耐了,家里发生这么大事情,你不通知大姐就罢,竟然不想法子给我捎个口信她孟晓琴不要脸皮,你还能一辈子不见娘姐”程红秋气急了,话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往外蹦。
“姐,二姐,疼疼疼疼疼。”被扯着耳朵,程涛只能随着她的力道摇摇摆摆。
“你还知道疼”瞥见小弟脑袋上缠着的绷带,程红秋终是松了手,然后又问“大夫是怎么说的需不需要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程涛鼻头一酸,“二姐,现在已经不咋疼了,本来也不严重。”
“怎么就不严重了她倒狠心,要是这一闷棍打巧了,你还能在我跟前站着说话。”再严厉的父母教训孩子,都舍不得打屁股以外的地方,更何况是脑袋,孟晓琴倒是心狠。
想到这里,程红秋咬牙,当初高月兰要把孟晓琴说给小弟,她就不该松口,要不然也不会形成今天的局面。这是小弟没事,要是有事,她怎么跟爹娘交待
虽然是姐姐,但因为年龄差距高达十岁,程涛几乎可以说是大姐程红春和二姐程红秋带大的。小时候不懂事,程涛还把俩姐喊成娘,感情不是一般姐弟能比的。
爹娘去世的时候,程红春已经出嫁并且即将随军,程红秋也已经和县城运输工订婚,眼着就要结婚,不过俩人还是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
已经出嫁的姑娘隔三差五回来不现实,但每次回程仓里,但凡知道谁欺负过自家小弟,姐妹俩准要大闹一场。她们闹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和谁吵几句嘴,那是数次把公社领导请到村里来评理。
公社领导被闹的不行,到最后直接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程涛。他在谁任上出事,谁就负全责。
这是后面程涛在公社和大队得到特殊照顾的原因之一,程家姐妹俩太难缠,当然那些被他们父母救下来的人也发挥了很大作用。
程涛就这样慢慢长大,姐弟感情日益深厚。
分岔点出现在程涛不顾反对娶了孟晓琴之后。当时程红春随军在外地,程红秋不喜孟晓琴,几乎是见面就掐,为了不让小弟难做,她主动减少了回娘家的次数。
虽然来得少了,便利却没少给。后来程小墩出生,因为先天不足需要营养,她得到消息送来了奶粉,这玩意儿难得,想也知道程红秋费了不少功夫。
不提这些,就说今天,她也是知道消息就赶回来了。
正说着话,屋里突然传来程小墩的哭声。
姐弟俩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往屋里跑。
到程小墩还好好窝在炕上,程涛松了一口气,“怎么了哭什么”
“爸爸不要窝。”程小墩委屈的伸出双手。
程涛把他脸上的泪抹掉,把人抱起来,“不会不要你,我给姑姑开门去了。来,快叫姑姑。”
“咕咕。”程小墩把腮帮放在程涛肩上,复读一样。
“哎。”程红秋还是觉得高兴,捏捏程小墩的脸,“真乖,二姑给你带好吃的了,等等啊”
程红秋把停在大门外的自行车推进院子,后座绑着的竹篓装的满满当当,很有些分量。
程涛想给程红秋搭把手,被直接拒绝。只能就抱着程小墩跟在程红秋身后,走一步跟一步。
程红秋没觉得有啥不对,小弟从小就这样跟着她。“受这么重的伤,你得好好养着。现在没有不适,那就先不去检查。但要是不舒服,你可千万得说,不能拖。身体是自己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知道咋办。”
“知道了。”
程红秋把竹篓提到堂屋,奶粉、麦乳精、橘粉拿出来放桌上,最后提出来一兜鸡蛋。
“生鸡蛋拿着费劲,我在家里已经煮熟了,现在天气渐凉,但也不经放,你和小墩赶紧吃了。”
“好。”程涛乖乖答道。
“对了,我小墩尿床了。这床褥子你就先凑合几天,等下次过来我再给你拆洗。要是觉得有味儿,正好我攒点布票给你买床新里。”
“行。”
“钱被卷跑了没关系,你也别想不开,人没事儿比什么都强。再说我觉得那些钱一定能找回来,她孟晓琴又不是黑户,有名有姓有家,还能找不着人”只要找到人,她就不信她不敢还钱
“嗯,姐你不用担心。”
“还有,那天晚上你真没有到那个男人是谁”程红秋转头向小弟。
程涛听着程红秋的叮嘱,时不时回答一句,突然就听她问了这么一句。
他正正神色,“是谁都一样,我和孟晓琴已经完了,现在我只想把钱找回来。对了,姐,小墩过完生就三岁了,我准备带他去省城检查身体,到时候你跟着一起去呗,要是有时间咱再拐个弯去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