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三小时,林述怀都会推门进来,刚开始还会试着和她说话,后面发现甘迟确实变成一个间歇性哑巴之后,他也识相地闭嘴,只会给她注射一些不知道什么的药剂,让她不至于就这样饿死,也让她始终浑身无力。
等她出去一定要搞死这个变态。
好在甘迟的大脑还是清醒的,大约是他要捕捉什么意识,所以需要她保持大脑活跃,但应该想不到甘迟活跃的大脑全用来骂他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林述怀这招是真的狠。
甘迟觉得自己成了温水里豢养的青蛙,身体被控制之下,只剩大脑还能活动,林述怀已经明确地说了需要甘迟去不断地想起她那个世界的事情,甘迟便会有意识地去回避,可越是这样,就越容易矫枉过正。
每当甘迟的记忆里出现她那个世界的一丝半点时,四周便会变得非常安静,静得可怕,而她感觉自己的思绪似乎在不断地被抽取,她能明确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在逐渐地流失。
而且她也几乎不敢陷入沉睡,只能强行克服自己的生物钟。
一旦意识真正模糊,冥冥之中便会有一个声音在不断诱导她去想之前那个世界的事情,梦中的意识太难控制了,经过两次之后,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多次试探之后,甘迟找到了一个最简单也最合适的做法专注地想某件事。
她会强迫自己清空脑子里其他的想法,只去注意某一件事,刚开始是数那些智障仪器的“滴”声,数久了便发现它很久都不响一声,就转而开始专注骂林述怀,骂人的词汇耗尽之后,她就在脑子里回想最近做的题,可这样便会无可避免地想起闻韶。
闻韶的脾气是真的很差。
暑期给她做辅导老师的时候,他刚开始完全学不会怎样克制自己那暴躁的脾气,撕了几本,摔坏了无数只笔,好几次甘迟都感觉桌上的辅导要砸自己脑门上了。
但闻韶也只是锤了一下桌子,恶声恶气地让她滚出去反省一下,等过了一
会儿,她拿点小零食进去示好,闻韶的脾气又会莫名其妙地变好。
多次循环下来,这人的脾气便肉眼可见地和缓了太多太多,后面再生气也不过就是把窗台上刚长出花骨朵的水仙给揪了两颗。
有一回她咬着笔头,又做错了一道他讲过很多遍的物理题,心有惴惴,不敢说话,只好无言地望着卷子,等着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但那次闻韶难得地没有出言讽刺。
久久地,窗外蝉鸣声都充斥了整个房间,强盛的夏日阳光透过浅色的软布窗帘在地板上投射的阴影都变换了一圈,他才无奈地低声道“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那时闻韶背光坐着,面容不太清,只有一个精美的面部轮廓,似乎是微蹙着眉的,得让人很想伸手抚平那道褶皱。
听完这句话,她愣了愣,随后应该是凑出笑脸,像往常那般说了几句好话,出门去冰箱里拿了两根绿棒冰,一根递给他,一根自己慢慢吃着,俩人静默对坐,室内只余空调低沉的轰鸣声。
那之后,闻韶的脾气就越来越平缓了。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她在闻韶面前从未再有过害怕的情绪,也越来越依赖他。
小郭总是说她对校草太过顺从,不能对他这么好。她想了想,当时回她“我对他没有很好,他对我才是很好。”
她对闻韶其实说不上好,在闻韶面前,她永远处于被动的位置。被动地接受闻韶的坏脾气,被动地接受闻韶的好。这样一想,其实她是个很自私的人,以所谓剧情人物等等为借口,一味地接受别人的好,却并不回馈以同等真心的报偿。
是闻韶一直在克制自己,不断迁就她。
闻韶闻韶脑子里一想到闻韶,就忍不住回忆起那个夜晚。
她自己的戏份完结,却没能走掉,说不定闻韶已经在强大的世界之力推动下,在慢慢遗忘她。等到多年之后,可能都不记得曾经说过那些话,哪怕想起,也只会付之一笑。
这样一想,她又忍不住心内生出一股郁结之气来,她急切地想去问问闻韶,怎么就突然和林大小姐订婚了,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对她说了那样的话。她以三天为期限骗了他,他也在根本上就骗了自己。
骗人者,人恒骗之。
室内的冰冷的仪器闪过一阵强烈的蓝光,令人不舒服的一声“滴”响过后,严丝合缝的门板悄然划开,又一个三小时到了。
“甘小姐来是想起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林述怀说道。
甘迟闭上眼睛,开始背九九乘法表。
林述怀也不恼,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现在外头可十分热闹,甘小姐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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