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哥儿,婶子。”李梅拎着竹篮在门口张望。
“是梅哥儿啊,快进来。”苗秋莲笑着招呼,又去呵斥二黑不要乱叫。
李梅这才进来,一眼桌子上的肉,再一眼地上案板的肉,院里肉香未散,他舔舔嘴巴小声说:“婶子,给我割一斤肉。”
他手攥了攥,又问道:“多钱一斤?”
苗秋莲笑道:“他们都是二十文,给你算十八文,外人若问起,你就说二十文。”
她动作麻利,挑着有点肥膘子的给割了点,一称正好一斤。
偏肥的肉实际要贵些,李梅在眼里,心中感激不已,从怀里掏出个旧荷包,仔细数了十八枚铜板。
顾兰时给他把肉放进篮子里,顺手接过钱笑道:“前两天还说找你去打几个络子,年节忙起来也没工夫,等过了年再去找你。”
“好,你来就是。”李梅露出个浅笑,他家里也忙,说两句就匆匆走了。
手帕络子这些,弄得好了能拿去镇上卖几个铜板,梅哥儿手巧心细,打出来的络子好。
顾兰时和他有时会向村里手巧的老人学几个花样,也不费什么,抓把花生或者炒子给阿婆老嬷拿去,他们就给教呢。
也算不上他们不藏私,而是有些花样年轻人没见过,但上了年纪的差不多都会一点,人家只要两把炒子,自己就不好要更多的。
方红花年轻时有力气,常和家里汉子下地种田上山砍柴,端的是一把好手,家里多个劳力也就多一份口粮保障,因此除了缝衣服纳鞋底,别的针线琐碎事她不常做。
顾兰时将铜板哗啦啦放进大老碗里,里头都是卖肉钱,铜钱一响,只觉悦耳无比,不自觉就露出笑来。
他在襜衣上擦擦手,继续帮苗秋莲割肉,整整一头猪,虽说卖了些吃了些,但还剩下不少呢,过年待客的肉绝对足够了,还能再往后吃很长一段时日。
肉他爹娘得紧,都有数,不能随便打动,更别说拿去给裴厌,再者,和他的手帕小葫芦不一样,偷肉给裴厌吃实在有点不好听,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念头。
顾兰时悄悄皱起眉,忧愁地想,不知道他的小葫芦还在不在。
“他爹!”苗秋莲朝堂屋那边喊一声,说道:“给后山厌小子送些肉去,欠人家那么大一个人情,上回才割了两斤,当时天热杀猪的少确实是一回事,可我这心里总有些下不去,他不理会咱们这些人,咱们总不能当睁眼瞎不认这个恩人,给送些肉去,偿还偿还恩情。”
顾铁山走出来,听她这么一说点着头道:“也是,既然杀了猪,又快过年了,给他送几斤也无妨。”
顾兰时忍着心里冒出来的高兴劲,拿着刀说:“那我来割吧。”
怕爹娘出什么,他明明心虚却故作爽朗,道:“他救了我,我还没谢过呢。”
顾铁山一听有理,没拦着任他下刀。
顾兰时费力割了好大一块带着肥膘子的上五花,他下刀之豪爽,割下来的那块肉一眼去起码有十斤。
苗秋莲和顾铁山都得愣了一下,他俩对视一眼,肉疼是肉疼,但救命之恩呢,十斤就十斤吧。
见顾铁山暗暗点头,苗秋莲无奈却也认了,若拦住顾兰时像什么话,传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送肉顾兰时不好代劳,只能让他爹去,不过心里是高兴的,干起活有劲多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睁眼哪儿哪儿都是活,转眼的工夫年就来了。
年节里,到处都喜气洋洋的,今年天公作美,过年这几天没下雪,走亲戚脚下没泥没雪很是舒坦。
只有三个月了,顾兰时心里再着急也没敢表露,只要在家,他没事就朝门口张望,试图找到裴厌的踪影。
他知道就算见也不能上去说话,但一眼,心里也就踏实一点,可惜裴厌不知是因为没有亲戚可走还是别的缘故,始终不曾路过他家门前。
好容易熬到正月十五过去,亲朋好友该走的都走了,眼下农活还不忙,村里不少汉子去镇上和码头找零工干,过年吃吃喝喝肯定费钱费粮食,可不得早点动起来。
正月十八,顾铁山早起带着顾兰瑜去河边码头做工,顾兰时见他娘忙着给竹哥儿改衣裳,他剥着花生渐渐起了心思,思虑再三,借口要去挖草根溜出家门。
二黑出门和村里狗玩耍去了,今天只有他自己,心里难免有些打鼓,忐忑着一路找过来。
前头就是裴厌住的院子,院墙院门都能到,可他不敢过去,那条疯狗说不定就在门里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