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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敦煌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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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涅图平日里算不清楚数,对于伽衡和麦岑要回来的日子却算得清楚。眼见日期已经过了两日,他们还是不回来,整个营地的人全部着急起来,放羊也不敢放远,且又开始66续续收拾行李。

此二人不在,营地里就是沙加河做主。她每天派一队人出去巡逻,第三天的时候没找到伽衡,倒是抓回来五个汉人。赵安忍闻声赶出来的时候,汉人不仅被绑了手,腿也被屈着和身体绑在了一起,像球一样在地上翻滚;几个孩子围着他们好奇地观察着。老人也搓着手上的羊毛线凑热闹。

沙加河把半梦半醒的普拉善交给赵安忍抱着摇,问道:“哪里来的?干什么的?”

五人年纪都不大,每一寸肌肤都脏且破损,头蓬乱、衣不蔽体,瘦的眼眶深陷进去。其中有一个女孩,咬着嘴唇哭了;其余人中只有一个男孩始终都没有徒劳地喊叫或者求饶,他小心翼翼维持着平衡坐起来,回答道:“唐人,我们都是敦煌老乡。原来是为一个粟特商人打下手,后来遭了吐蕃兵,死的死伤的伤,就一直在外面流浪。”

虽说脸很脏,仍能看出他的相貌颇为俊朗且有力量感,眉眼开阔、鼻若悬胆,是很标准的汉人长相——赵安忍太久没看到汉人了,新奇地盯着看了好一阵,他的目光要是过来就赶紧躲开。又听到他说是敦煌人,心中一动,那个可以算作是自己父亲的人也是敦煌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郑宗望。”他镇静道,“这些伙伴从左到右,分别叫马盼雨、马小满、郭复、吕十三娘。”

沙加河皱起眉来,此人很有主意,但是她不喜欢。“我问你了吗?本来还想给你们派点差事做,你既然这样积极,什么事也不用做了,直接拉出去斩了吧。须揭。”

赵安忍心中正在激烈斗争,暂时还没分出个胜负来,碣磨抢在她前面说话了:“等一等!汉人会种地呀。”

“会种地”这个理由一下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说服力。等他们回到楼兰旧址,第一件事就该是开荒种地,但这里一个会种地的人也没有。见沙加河态度有所动摇,碣磨乘胜追击:“更何况他们还是跟着粟特人做过生意的。”有赵安忍在场,他不便把话说明,但大家又明白了他的意思:初回楼兰时他们一无所有,物资匮乏,甚至生产组织方式都要去向那个神秘而伟大的大唐学习。

“行。”沙加河觉得这孩子机灵,笑眯眯地用手捏了捏他的脸蛋,“那先关到牛棚里去,等麦岑他们回了再定夺。哎,郑什么,你们一路上看没看到什么人?”

郑宗望仍是摇头,“附近二十里内都没有军队。”他这样说话,摆明了知道这群人怕什么,沙加河一看到他自若镇定的样子就烦,踹了一脚,呵斥道:“滚!”伸手接过开始哭闹的普拉善,表情瞬间变柔和,嘴里像唤羊一样轻轻叫唤起来。赵安忍疑心他们赶羊的本领是胎教,自己夸口一个月学会可能有点不现实。

营地处于一个洼地中,四面环山坡,是个隐秘的所在;只是不好看见远方的情况。赵安忍陪着沙加河散布,慢慢走到坡上,沙加河向远处眺望,叹道:“过了三天了呀。”

“总不可能那么准时的。”她认真地说,“我每晚念经的时候都为他们祈福。”

“说起来,你又是哪里人?”

“我也是敦煌人。”

“那你刚才不为他们求情?你与她们年龄相仿,不会还认识吧?”

“不不不,我不认识——”

“——赵安忍啊。”沙加河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吃饭的时候赵安忍在继续她的心理斗争,在准备做晚课的时候斗争出一个结果了,那就是,平生第一次,她要插手。过去她游离于天地之外,对众生抱有普遍的、无差别的、宗教意义上的怜悯,却并不阻止任何事情的生;现在她的同情血肉丰满,只是希望这几个同乡汉人活下去。

因为她的禅杖靠近他们时一震不震,她胸口佩戴的明珠在光。

半夜时分,濛桥把羊找回来交给她便回屋睡觉了。她关好羊圈,去了牛棚,五个人仍像粽子一样躺在食槽边,那个郑宗望把绳子挣松了点,半蹲着靠在食槽上动来动去。两人四目相对,赵安忍握紧禅杖——虽然念咒对他们一点效果都不会有,但是禅杖其实可以当铁棍使——轻声喝道:“你干什么!”

“我想解手。”他道,“你放心,不会挣脱绳子的,我们浑身上下就一件外袍蔽体,把它蹭起来搭在食槽上就好。”

四双黑漆漆的眼睛也警惕地盯着她。她退后一步,道:“你你就拉裤子里。”

郑宗望当真是一点也不紧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怎么行?人到什么时候都是要尊严的。”

“你们今日过关过得很勉强。尤其是你,郑宗望,沙加河叫你老老实实躺在地上,你便躺在地上,把衣衫弄脏,好叫她知道你听话、有诚意。切勿再自作聪明做些多余的事,知道了吗?”赵安忍又蹲下对剩余四人道,“别向他们问问题,也别隐瞒,有什么本事都要积极说出来,好不好?”

几人看着她汉族的面孔点了点头,郭复插嘴道:“我们都会驯鹰。我们家那一片好多驯鹰人。”

“对对,积极提出来。”赵安忍鼓励道,“而且保持绝对的诚恳和服从,别的,我会帮忙求情的。”她说罢便站起来,取了用枯草扎成的扫帚,把几人附近的牛粪和洒出来的食物残渣都扫走,又到郑宗望背后,重新给他把绳子绑紧。因为需要先解开再重绑,特地让他活动了片刻才绑上。郑宗望把胳臂背到身后,扭头看她:“听口音,你也是河西人?”

“我爹是。”

“难怪看你长得眼熟呢。”

“我们肯定是没见过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宗望转回去,“我娘信佛,家里摆了好几尊菩萨像你长得像菩萨。”

赵安忍笑了笑,用力拉了拉绳子,确保摩擦力大的挣脱不开,这才往毡房去了。第四天伽衡还是没回来。塞涅图牧羊归来,闷闷不乐,悄声问赵安忍:“你那经文有祈福作用吗?教我几句念念看呢?”

《地藏经》最为祈福,然而赵安忍想了想,教了她几句《妙法莲华经》,她便愁眉苦脸、念念叨叨地去生火了。大家都凑到火堆前伸出手,几十双手,因为最近高频率地搓羊毛全都破皮开裂,被火一烤,针刺般的痛。阇杞拿来牛油给大家擦手,须揭擦了后闻了闻,说了句“烤的好香啊”,愁云就被笑声震散了。

塞涅图大声嗤了一声,“就你没心没肺呗。”

“我怎么了?”

“你不关心外面是不是有人生死未卜。”

须揭蓦地站起身,阇杞忙拉住他的手臂让他重新坐下。乌兰仍在咔吧咔吧地嚼牛肉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咽下嘴里的一口后道:“塞涅图,你狗脾气。”

年轻人聚在一起,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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