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彭怀中是谁?
——“那可是个狠人。”
姒明华按着岑尧的肩膀让他坐下,慢悠悠的讲解,“单说一个彭怀中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但要说起前任兵部尚书孟慎由,你或许就晓得其中的缘故了。”
“这彭怀中,曾经是孟慎由的女婿。”
电光火石之间,岑尧脑海里飞的闪过刘主簿给他讲过的故事——诛陈之变。
十多年前,在郑城应战的某位陈姓将军一朝投敌,致使我方连着被攻陷了四座城池,幸亏最后援军及时赶到,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远在京中的皇帝听完急报,当即怒而吐血昏迷,醒来后就开始清理人。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罪魁祸,株连九族,和那位罪将有关的所有人都通通抓起来砍了头。
其中不乏求情的,字字泣血陈书冤枉的,撞柱而亡只求陛下还将军清白的,全部被贬官了,甚至言辞激烈的惹怒了皇帝直接被赐死。
当日的情景简直叫人谈之色变。
被牵连而灭门者数以万计,殿门前的台阶几乎被血水染红,洗都洗不掉,不少人家更是一夜之间就挂满了白幡。
那段时间,整个京城当真是漫天飘纸钱,门门哀嚎,处处伤心离人泪。
而这位前任兵部尚书孟慎由,三番四次上书求情,在殿门前跪断了腿的人中就有他一个。
知道申冤无用之后,为了替爱徒保住族人,更是私自收留了一名陈氏子弟,将其藏在自家密室里。
事之日,这位伤了腿脚的兵部尚书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声声泣血。不住捶胸悲鸣道,“我的定洲啊!亲缘寡薄,膝下无子,老师没用,连给你留个后都不成”
哭罢仰天拔剑,割喉而死。
血溅满墙,触目惊心。
“知道为什么‘曾经’是孟慎由的女婿吗?”姒明华漠着脸道,“因为举报孟慎由私藏罪犯的人就是他,彭怀中。”
“这彭怀中借其岳丈之事,向陛下表明衷心,保全了他们彭家。”说到此处,姒明华摇摇头,淡淡道,“只可惜其妻听闻父死,悲痛欲绝,当夜带着儿子悬梁自尽。”
“自此他彭怀中彻底成为孤家寡人,却赢得了我父皇的信任,做了这朝中独来独往的有名孤臣。”
本是为了避免被牵连才大义灭亲,哪知最后却妻死子亡,白费一场。
实在是叫人唏嘘不已。
岑尧本来满脸愕然,攥着拳头准备愤愤指责的,结果听罢之后也沉默不言了。
只呐呐道,“那他他也不能这样啊!若是不说,隐瞒下来,说不定他和他老丈人都能活命”
“其实不然。”
姒明华揉着他的头,又在岑尧瞪眼时假装无事生的收回手,“那陈姓将军生前还没成婚,孟慎由拼了一条老命也要藏下的那个是他的亲外甥,如无意外,是想给人留个后代。”
“可惜他动静太大,藏的那个又身份特殊,早就被人现了。”
“不是彭怀中,也会有其他人举报出来,届时两家尽数被牵连,一条人命都活不了。”姒明华道,“由他彭怀中亲自出手,至少可以保全他自家。”
可惜这等灭亲之仇不是人人都可以心安理得的消受的,他那性烈的妻子,当夜就含恨而终了。
岑尧眉头紧锁,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姒明华看着他愁眉苦脸,一副感同身受的纠结模样,顿时啼笑皆非。拉着人起身,又拍了拍青年皱的衣角,“走吧,我的岑大人,等你以后做了高官,见得多了就知道了”
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常事罢了。
“唉”岑尧站起来,长长的叹息一声,这下是真惆怅上了。
他站起身来,跟着姒明华往外离去,只是临走前忽然又回头看了眼那底楼角落里的病瘦老者,想起某个书中寥寥几笔带过的人物。
争议居多,有人愤懑谴责,自然也有人鸣冤不平。只是末了都要留一句惋惜叹愕。
刘主簿曾评价,“可惜了,是个世间少有的将神。”
一个‘神’字,概括了那人平生所有战无不胜的功绩。偏偏最后的郑城一战,让他断了性命,也陨落神坛。
那个陈姓将军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
“陈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