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明白你想做什么,甚至这本来就是她一手打造的”,范闲不知为何眼圈有些红:“她就是要自己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罪恶,她宁愿接受天下所有的唾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是为了把一个稳定的统一的北齐,干干净净的交到你手上!”
小皇帝终于是绷不住了,手中的剑当啷啷掉在地上,他捂着耳朵喊到:“别说了!朕让你别说了!”
“曾经也有一个人,想要为我这样做”,范闲想到陈萍萍,终于还是落了泪:“他想给我一个无可辩驳的借口,一个完美的开端,不惜自己置身泥沼,不惜背负谋逆弑君的骂名,不惜受尽千刀万剐的羞辱和痛苦。”
范闲抹了抹眼泪,咧嘴笑了:“我很庆幸,我身边有承泽,他懂我,是他冒死解救,才没有让我这辈子永远活在自责里。”
大殿内一片寂静,范闲叹了口气:“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杀人诛心,也不是为了炫耀胜利。”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不论太后看起来多么短视昏庸,多么愚蠢多疑,她都是希望自己能给你铺路。”
“她不是一个好太后,甚至也称不上是一个好母亲,但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为你着想的人。”
小皇帝坐在台阶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是释然和平静:“范闲,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慰藉了。”
“我有句话,想单独问问你。”小皇帝望向李承泽。
范闲有些犹豫,李承泽冲他摆了摆手示意无妨,范闲想了想:“那好,我在外面等你。”
等范闲出去关好门,小皇帝走到李承泽面前:“范闲一定早就和你说了我的真实性别,你我都明白如果这件事情揭露出来,会给北齐朝局带来多大的动荡,但这么多年以来,你为何都没有以此事来攻击我。”
“我从不觉得男人或女人有什么差别,这是我们无法选择的”,李承泽摇摇头:“如果我用这件事来做文章,对你来说,不公平。”
“能收服范闲的人,果然不一样”,小皇帝微微笑了笑:“朕原本也想着收服范闲,现在看来,确实争不过你。”
“我这可不算收服”,李承泽很严肃:“我之前就说了,如果范闲他不想做我庆国的皇后,我不介意做院长夫人。”
“不过……你说的这收服,是什么意思?”李承泽狡黠一笑:“你不会是对范闲有那种意思吧。”
“他可入不了我的眼”,小皇帝撇撇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你没有戳穿我的身份。”
李承泽指了指小皇帝手里的剑:“既然要谢,不如你这大魏天子剑给我吧,我之前答应过范闲,要把这剑送给他。”
“这么早就觊觎我这把剑了,着实过分”,小皇帝一愣,撇了撇嘴:“罢了,我留着也没用,你拿去哄你的皇后去吧。”
说着小皇帝抬手递给李承泽,李承泽上前一步,伸手接过那把大魏天子剑:“多谢。”
“拿都拿了,就别假装客气”,小皇帝故作烦躁的挥挥手:“你俩赶紧走,别在这碍我眼了。”
两人目光对视,两人都不由得微微一笑。同位皇帝,李承泽太明白小皇帝此刻的意思了。
“喏,答应你的剑”,走出大殿,李承泽把剑递给范闲:“这回不会说我偏心必安了吧。”
“果然名不虚传,是把难得的好剑!”范闲接过剑来,在手里掂着:“对了,小皇帝都跟你说什么了?”
李承泽斜了范闲一眼:“说什么?我看那小皇帝对你有意思!你个到处拈花惹草的还好意思问?”
两人说笑着往外走,刚刚离开离宫,就听见下面士兵们的惊呼,回头看去,离宫后殿已是燃起了熊熊大火。
“母亲,记得小时候,那就总抱着我去花园里玩,可自我五岁之后,您就没有抱过我了。”小皇帝抬起头,看着挂在梁上的太后,伸出手来轻轻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太后的胸口。
“这次,让我抱抱您吧。”
闭上眼睛,窗外寒风呼啸,周身却是一片温暖,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和母亲好好说过话了。
“不必救火”,李承泽拦住想要冲进去的士兵:“别打扰他。”
离宫的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黎明,才渐渐熄灭下去。北齐的所有痕迹,跟随这宫殿一起化为灰烬。
寒风依旧呼啸肆虐,雪依旧在天地间飘洒,似乎要将那一点点灰烬,也都彻底抹除掉。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范闲轻声念叨着。
李承泽转头看向范闲:“你说什么?”
“没什么”,范闲回过神来,看着身边的这个人,笑了:“我是说,这场雪,终究是要停了。”
小海有话说:
距离完结还有一章(周四完结)
庆国这边没有人再领便当了,但这一路走下来,终究有很多事情已经变了。闲崽丧失真气降至八品,老梁一只眼睛失明,霍公子领便当,叶小将军左手废了,或多或少,都留下了遗憾。但或许这正是人生的真实之处,没有人能够预料到发生什么,没有人能改变过去,也没有人能永远一帆风顺,但只要保持自己的初心,坚守自己的原则,有所为有所不为,老天也不会太苛待与你。
和小皇帝的谈话,其实很让人伤感,太后一路上的短视多疑是真的,这是她作为后宫太后的局限性,北齐有今天这个结局,很大程度上都是她注定的。小皇帝从小习惯于见识这种心机争斗,寻找契机为自己创造最优选择,说到底是正确的选择。单从那个时代来看,这些做法没有丝毫的不妥,但她们面对的,是闲崽和承泽,那是完全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