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数钱的时候还能听见外面在吵什么,不知道又摔了什么,动静很大。方志北大骂,“生意不好我不多陪着老客户喝喝酒,不然就靠你打麻将就能赚到钱?不行我也学学程乐秋,我他妈的从楼上跳下来,看有没有钱赔给你?”
程迟雨低着头一动不动,好半天才起身找了一张卫生纸,揪下来一半,团成两个纸团,塞在了自己的耳朵里。
中考结束后的暑假的确很长,但似乎还不够长。他并不是完全不会去想那张银行卡,可每想起一次,他就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如果自己动用了爸爸的死亡赔偿金,那些恶意的揣测似乎就变成了现实。爸爸的死因就不再是意外,而是贫穷。
他把那些小方块一个个摞起来,再推倒。小时候他没有买过什么玩具,但是爸爸会做。他的木头汽车木头房子,也很好。
程迟雨再一次把面前的小方块推倒,盘着腿坐在床上,伸出手臂去把它们一个个捡回来。他看着手心里的小方块,很想念爸爸给他做的木头迷宫,虽然有一些迷宫太复杂,他总是走进死胡同,但是会有人帮他。他沿着手心的纹路移动了一下这个小方块,脊背慢慢弯了下来。
程迟雨把手电筒扔到一边,屋子里霎时回归到黑暗中,他看不见那个小方块了,于是问:“爸爸,我怎么办。”
这句话问出口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脸。那个人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把写着自己号码的便利贴递到他手里,说:“有事记得打给我。”
他现在用着的是妈妈的旧手机,便利贴上的号码是存了,只有今天见面时被喻安宵盯着播了一个电话过去,两个人加了联系方式,就再也没有用过了。
自从家里出事后,别人避着他走都来不及。人家说要帮忙也不过是客气一下,怎么可能想沾上这么一个大麻烦。
程迟雨看着聊天界面,默默又关掉了手机。
喻安宵回到家,脱外套时从口袋里掏出了藏起来的小票,喻安宵看着小票笑了一下。毕竟他也没想到,送个见面礼还要躲躲藏藏的。他将小票折了几折,塞进了程乐秋写信的信封里。
喻安宵把信封拎起来看了一下,像是在和谁说话,“见面礼送到了,你最好给他托个梦,不要藏起来不穿,不穿才是浪费。”
放了暑假,喻安宵时间上空闲了很多,他甚至已经算好了程迟雨的轮班机制,准备过两天再把他拎出来吃吃饭,培养一下感情,省得一副很不熟的样子,想帮忙都下不了手。
他倒是都算得很好,知道这天程迟雨轮到了早班。下午三点程迟雨刚一下班就在门口看到了跟他招手打招呼的喻安宵,有点被吓到了的表情。
喻安宵似乎对他这个表情挺满意的,很自然地迎上去,说:“我记得你今天是这个时间下班,想带你去个地方。没有提前告诉你,没关系吧?”
此时此景,程迟雨也不能说有关系,只好点点头,一句要去哪也不问。
喻安宵开车时打量了他一眼,说:“那套衣服怎么不穿?不合身吗?”
程迟雨啊了声,似乎慌乱了一下,也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愣了片刻才说:“嗯……没有不合身,换洗了。”
喻安宵没有追问,想着一身确实不够穿,下次得找个理由再把他拎到商场里去。
路程很短,开车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喻安宵迎上他困惑的眼神,说:“浔城最大的图书馆,离你那里很近啊,你来过没有?”
程迟雨说:“好像小时候来过,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可以坐上一整天,还有免费的纸杯和热水。”
喻安宵笑说:“我最近在家里工作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才发现了这个地方,以前我上学的时候都还没有呢。”
图书馆要刷身份证才能进入,喻安宵问他:“带手机了吗?电子身份证也可以。”
程迟雨低下头去捣鼓手机,喻安宵把他拉到屋檐下的阴影里,自己走向了一旁的售卖冷饮的小屋,程迟雨再一抬头,眼前出现了一杯冒着凉气的冰西瓜汁。
他有些迟钝地接过来,随即感觉到喻安宵那只握过冷饮的手也凉冰冰的,在他的脸颊上短暂地贴了一下,喻安宵问他:“这么怕热啊,这么几分钟就冒汗了。”
喻安宵自己的那杯是常温,一颗冰块都看不到,他还和程迟雨展示了一下。
程迟雨有些讷讷地配合他,就是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热了。
他们抱着冷饮坐在馆内的走廊长椅上,馆内的冷气很足,程迟雨觉得自己脸颊上的热度慢慢降了下来。
喻安宵侧过身子看向他过短的短发,问了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想问的问题,“你的头发是谁剪的?这个理发师的技术看起来不是很好啊,怎么剪这么短?这样会凉快一点吗?”
程迟雨自己摸了一下,不和他对视,说:“我自己剪的。”
喻安宵又打量了一遍这头仿佛出于泄愤而诞生的乱糟糟发型,听见他说:“短一点,打架的时候就不会被人抓头发了。”
作者有话说:
开更啦!感谢大家支持!感兴趣的朋友点点海星点点收藏点点关注,谢谢!不出意外就是晚上八点更新,每周一万二左右~第一周一万五。
带回家养呗
自从认识喻安宵后,程迟雨时常被他突然袭击,要么是出现在巷子口,要么是自己打工的饭店门口。
时至八月,天气越来越热,他觉得和对方见面时自己总是不太体面,但他也不想故意避开,毕竟这种天气让人家白跑一趟,总觉得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