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溪不会。
真正经读书起来,只怕常常要传温进问话。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难免不高兴。
“朕只是看到他,就会想起太子,”他的长发倾泻而下,转身握住要给他编辫子的手,眼神望向她的腹部,“朕还是想要,我们的孩子当太子。”
“孩子尚未出世,陛下贸然废储会引起人心动摇。况且太子……并无过错。”
他目光沉了下来:“胡家之事只是告一段落,朕随时可以追究。”
胡秋水的派位进了奉仙殿,史官依陛下的意思,亦将她写入史书。纪云宴一心愿得偿,可也有弊端——胡家的是非过错都与他明晃晃地挂钩了。
等爹爹一回来,推纪云宴上位之事便可以提上日程。
“陛下高兴就好。”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亦想起柳安闲归京之事,说:“算算日子,岳丈九月回来,你的产期在十月,恰好能瞧见外孙落地。”
“只要爹爹能平安归来就好,”柳双娥替他盘好了就寝的发辫,二人一道往床榻走去。她用剪刀剪断烛芯,“孩子的名字,臣妾已经想好了。”
“嗯?”
“长庚启明,长启。”
“朕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名字的寓意很好,他却高兴不起来。
柳双娥曾告诉过他,居于月牙的那几年,她住的阁楼唤作长启园。
“你很想月牙城。”
柳双娥没说话,当是默认。
“上巳那日的烟花过后,你大哭了一场。朕知道你是为什么哭,可朕……没法放你走。”
他知道柳双娥为什么哭,也知道柳春山为什么一点点变成木头。
春山之死,他可以自欺欺人,可以杖责有关宫女,将此事匆匆揭过,告诉所有人她只是难产。
第二次,他不敢再忽视。
柳双娥的身体里像是住着柳春山,他时常幻视是不是她回来了。可她们又不很像,让他一次又一次沉溺在蓬莱宫的,是她的不同之处。
她的沉默,比柳春山后期还要静。她的热烈,比柳春山年少时更甚。
柳春山对抗的方式,是默不作声地服毒自尽。纪蒙尘有个直觉,若此事朝着不管不顾的方向发展,柳双娥的抵抗会更惨烈,惨烈到所有人为之恐惧。
最好的办法是放她远走高飞,可他不肯。
纪蒙尘揽过她的肩头,语气像是犯人陈述自己的罪恶:“朕想放你走,但朕很自私。除此之外,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珠宝、细软、美酒、华服,甚至这个天下,朕都能分你一半。”
“我不想要天下。”
他也算是被困在皇宫,可自己从没想过离开。
权力的滋味太好了,凌驾在所有人之上,能忘记所有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