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嘴唇有点颤抖。
“我不记得我是谁,我也……不怎么记得他。”
书生眼皮抖了抖。
“这是最后一世,我一见他就心悸,我知道我可能……但我不敢求证。”
“大人,我若是死了,你便能想起来么?”
“说什么蠢话。”
书生便笑了,透过横斜的树枝,去看结界上微如萤火的红光。
像小小的太阳,叫人忍不住笼在掌心。
“大人若是记起来了,便去见见钟离先生吧。”
他眼帘垂落,一副将睡未睡的模样。
“不论大人与先生有何因果,我想,我只是想啊……”
他的语气愈发清浅,几不可闻。
“钟离先生他,一定很爱你。”
前尘
……
山林里万籁俱寂,偶有鸟雀惊起,抖落细霜无数。
风声呼号着拂过干枯的树梢,残叶簌簌,似死神要夺取冰凉的身躯上,一丁点儿生命的热意。
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露水,天边渐渐浮起鱼肚白。
远处传来农人三两成群,踏碎枯枝的细微声响。
“这样的爱,一定不会是什么坏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叫听的人也生出倦意。
“求而不得……实在是太苦了。”
他想,若是让大人知晓钟离先生的心意,说不定可以求得一份圆满,所以濒死之际仍惦记着传达钟离的心思。
求而不得。
还有哪四个字,能如此叩心泣血,痛入骨髓?
“失礼了,我……恐怕要先大人一步睡去了。
“……别睡。”
你柔声劝道:
“再坚持一会儿,再同我讲讲话。”
书生翻过身,月白长袄上血迹还没干透,五脏六腑都碎成了渣,一股恶臭血腥味。
他是自愿跳崖的,若能助你脱离这汲汲红尘,也算意外之喜。
“大人美意,在下心领,只是终究辜负了大人当年救命之恩。”
“谈不上辜负,终究路是你自己选的,你不欠我的。”
流落常人躯壳,神力几乎流散殆尽,你能做的也不过这些了。
同他说话,以期吊住他最后一口气,便是你能做的全部了。
他咳了两声,像是将最后一点儿生机也咳了出去。
“那年若非大人,我怕就此死在风雪里了。这么多年,在下一直铭感五内,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当衔草结环,执鞭坠镫……”
“只是这次,您便不必再拉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