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是他们要操心的,张弃这种小平民,只是听个响罢了,谁当皇帝不是当呢,活计还不够她操心的吗。
《青天传》的一小波热度已经过去了,她靠这个也赚了一小笔分成,现在正琢磨着下一本书,林昭正在憋《青天传》的下篇,暂时是指望不上他出新书了。
于是又开始审稿,稿子都审完了,也没挑出合心意的来,于是又去找齐原要近来热门的书,她得蹭着青天的余温来卖其他热门的书,等下篇出来,再用其他热门的余温来暖下篇。
挑完正要离开时,遇到了姜然的随从:燕尔。
她来给那十本书的钱,张弃打死也不收,当街推搡着不好看,燕尔也就作罢,张弃转而去买了些礼品,顺道去看老刘了。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再见时现,老刘状态不太好,仔细问了才知,前阵子生了好大一场病。
“差点就要见阎王咯。”老刘说得轻巧,张弃听得心惊,忙说:“您要长命百岁的,别胡说。”
老刘又问最近的生意,张弃说:“还好。”
两人聊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日落西山,张弃才起身离开,老刘看着张弃:“我们要是早点认识就好了,那样能在书坊里一起多晒几天太阳。”
“今后我常来,您不要怕被晒成黑炭才好呢。”张弃笑说。
回到书坊,她打算给安庆的刘大娘写信,说自己一切安好,叫她也放心,还夹了些钱一起寄过去,张弃忽然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散财童子,赚得少,散得多。
回到书坊,见宋知携另一位书生等在门口,张弃一揖:“宋郎君来啦。”
宋知回礼:“是,还带了一位好友。”这位好友叫洪春,长得十分方正,像是把脑袋按在量斗里生长出来的,家里不富裕,但书还是买得起的,不然宋知也没脸带他一同来蹭雅室。
“二位里面请。”张弃开了店门,两位书生先在店里看了一圈书,各自手里拿了一本,宋知仍是拿了试读本,这回不用张弃引了,宋知打了声招呼,就自己带着好友进屋去了。
茶水是另外收费的,他们没点,张弃也不上前推销,默默整理起积压的书来,预备着在门口另摆一张书柜,低价出售,同样,穷苦书生也可以在这儿尽情读。
孟修远来了,还是那副冷脸的样子,这回带了两个仆从,皆没有佩刀,张弃以为又是来找林昭,正要敷衍他,就听他中气十足地说:“你不用敷衍我,林昭找我说过了,上回我因故有些失礼,甄小郎君莫怪。”
林昭主动去找孟修远了,先是把孟兄劈头盖脸一顿骂,张弃在林昭心中是识千里马的伯乐!是个好孩子!他孟修远怎么敢去欺负他的?!
孟修远受了,等林昭骂完,轮到自己骂林昭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搞什么离家出走呢?你脑子去哪儿了?朝中局势动荡不安,不好好呆在家里,去外面惹是生非作甚?”
林昭没有惹是生非,但光是不着家,玩失踪,就已经是‘逆子’了。
孟修远作为林昭的表哥,又从小一起长大,只得顶着姨母的压力四处找他,找了好一阵没有下落,就看到那本书了,一看,是林昭的手笔,再一问,出自霁月书坊,这才找了过去,当时他刚替林昭挨了骂,正在气头上。
然而张弃全然察觉不到孟修远的‘失礼’,跟她遇到过的‘失礼’来看,孟修远上回的态度,顶多只是达官贵人的常态罢了,是算不上冒犯的。
他这亲自来解释,倒是让她受宠若惊了,两厢一番客气,孟修远一口气买了好些书本,正结了账要走,就听见从后院里隐约传来论道的声音,说的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张弃心想,狗生下来还有不同花色呢,人不也一样吗,自然是善恶都有,一口咬定都是大善人,那是糊弄鬼,一口咬定都是恶人,那是冤枉好人,这有什么论头。
她没有兴趣,但孟修远倒是感兴趣的样子,张弃便引他进去了,屋里有屏风,虽然不是好物什,却能挡住视线,将宋知二人同另外一桌隔开来,孟修远到另外一桌坐下,张弃默认上了茶水果干,此时不坑,更待何时!
她又想在雅室里添一个书柜了,里头摆上热门的书,好!
她转头出去侯着了,也不走远,和孟修远的两个仆人大眼瞪小眼,张弃摸摸鼻子,开始假模假样地整理积货,她现在倒想听听这二人能论出个什么花来了。
很快,他们就结束了这个话题,恐怕自己也认为此论十分无趣,洪春翻了两页书本,忽然说:“唉,我竟不知读书为何了。”
“何出此言?”宋知读书,自然是为了当官,且要当好官、父母官,天下哪个读书人不是这样的志向?
“庞子显,你也听说了吧,这样的人竟也能成为一县之令,州府那帮人,连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察觉出来,可见都是米虫!且不论天下,就论京城,多少你我这般满腔热忱的学子,你我还年轻,也暂且不论,其他人呢?你见过的,在这个位置上蹉跎一辈子都没有出头日,可偏偏有人如庞子显,平庸无能却能坐高堂,偏让这种人上去祸害百姓!”
洪春愤愤,只恨不能亲手剁了庞子显这类人。
宋知沉默半晌,说:“你不要想歪了,何必将自己同庞贼相提并论,他只是臭味相投,恰好得了那位的青眼,至于州府的人,陛下断不会放纵他们的。切记,你我读书,是为明事理,承圣人训,要为百姓请命,倘若将来有机会能够施展拳脚,也不要将自己从百姓里摘出去,就算一生不得志,没有那一身官袍,我也是要为百姓做事的,教书,农耕,哪一样不好?不是非得那一条路的,不要心生怨念,容易钻牛角尖。”
洪春轻叹出一口气:“是我气急了。”
张弃心想,宋郎君,你的机会要来了呀。
果然,孟修远过去了,他说:“方才不小心听了二位的谈话,失礼了,但孟某深以为然,不知可否与二位同桌而论?”
宋知见此人衣着华贵,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