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孔曜并不知道,有些东西并非如他所想能那般轻易地寻回。
于是,孔曜道:“我记得,你最爱吃酒酿小汤圆,回去,我日日给你做可好?”
他不给师钰拒绝的理由,仿佛师钰已然原谅了他过去的一切,愿意重新握着他的手,同他重新开始。
孔曜最会做这道甜餐,但他并不知道师钰其实并不喜欢酒酿小汤圆,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少年为了哄他开心罢了。
就像孔曜并不知道少年为他做的很多其他事一样。
他不知道少年为了给他买那本昂贵的名家典籍,缩衣节食,即使发热数日亦强撑病体外出劳作;他并不知道少年曾有机会参选第一宗派苍龙门,但因不愿离开他,这才放弃;他并不明白少年对他所言的至死不渝从来都是真的。
孔曜亦不知道,自他离开后,少年便一病不起,这才有了另一个孤魂的到来。
但这些如今却也言之无益。
孔曜轻垂着眼眸望着师钰,他眉眼温柔,身姿如竹,气韵清朗,看上去就似那书中可堪白首的良人。
但师钰只是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而后对他说道:“君既已去,又何必来寻。”
孔曜这才发现,少年对他的冷淡并不似作假,他的眼里没有了期待,哀怨,甚至厌恶。
孔曜只在他眼中看到了疏离和冷漠。
就仿佛他不过是个陌生人。
孔曜是原身死前的未能放下的执念之一,原身死前有两大执念,其一是未能拜入苍龙门,其二便是同孔曜有关。
原身对孔曜的痴念曾折磨了他一生,而直到死前,他才恍然悔悟,他早该断此痴念,只恨自己此前优柔怯弱。
只有当原身真正放下孔曜,他于这人世的执念才算完全消散,师钰的因果才算还清。
孔曜对上师钰的冷淡目光忽觉心中微刺,他想靠近师钰说些什么,师钰却随着他的步伐慢慢后退了几步,孔曜只得停下脚步。
此刻,山中有风拂过,远处重峦叠嶂,云烟缭绕,师钰便立于这山间,他衣袂飘飘,青丝飞扬,整个人苍白地好似一缕云烟,随时便要被风吹散。
孔曜心中忽而生出几分惶然。
忽然,只听师钰启唇道:“你不该来寻我。”
这声音都似随着风吹散了。
他一双冷冽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孔曜,似是要望到他心里,他问:“你可曾悔过?”
孔曜闻此目色微怔。
他低垂着眼,神色地复杂地令人看不分明。
良久,孔曜只是道:“我从未忘记你。”
他抿着唇,似乎不愿泄漏自己的一丝软弱。
师钰却道:“如此,便足够了。”
原身所求,其实不过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