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弘晖进来时,胤禛果真没横眉冷对,宝络难得看到儿子,见他连夜赶过来,心疼不已,又是替他拆下斗篷,又是让人端水来给他洗的,忙了好一顿,弘晖只觉如芒在背,战战兢兢。
等两人坐回到圆桌上,弘晖咧嘴对胤禛傻傻一笑:“儿子给皇阿玛皇额娘请安。”
他在胤禛面前不敢穿的太富贵,也是以前在番邸时做亲王的常服,以示对胤禛的尊敬,而他今日来这儿便是亲自来接两人回宫。
胤禛嗯了声,脸色稍霁:“用膳。”说着先夹了块羊肉放汤中涮了涮,稍输羊肉泛白带卷夹出来酱料逐个点去,旁若无人的放入宝络碗中,这动作熟练地不得了。弘晖大惊,但看自家额娘竟还对他一笑,极其平常的样子。
胤禛又涮了几个,很顺手的夹过去,透过热腾腾的起雾,弘晖还突然觉得他做的格外顺手。
这让弘晖从小建立起来的三观瞬间烟消云散。
就这般,三人悄无声息的吃完饭,夜里宝络和弘晖没聊上几句就被胤禛打发去了书房。宝络知道他们两人有话要说,也不多问,让人收拾了客房烧了热水还从胤禛柜子里拿了一套寝衣等弘晖回来洗漱后换上。
等到半夜,更都打了三响还不见人回来,宝络强撑了一会儿也不知怎的睡着了。
直到深夜,书房的灯才暗下,父子两人来到屋里看宝络睡在桌上,手上还牵着寝衣,弘晖动手扯了扯没扯动,宝络嘟囔了一声。
胤禛拦住他,烛光下看着宝络的目光极其的柔和,他道:“过年朕也不回去了,你皇额娘一个人在这地方朕不放心。”
“皇阿玛,还是劝皇额娘一起回去吧。”弘晖很是认真。
“退下来之后,朕才发觉这些年欠了你皇额娘许多。宫里的日子过了四十年过累了,难得有一年不在宫里,你也就随了她心愿。你皇额娘虽没明说但朕也知晓她希望这种日子更胜于在宫中。”
夫妻四十年,他也不是呆木之人,枕边人的喜怒他不是不知晓。
之前便觉得欠她,总想着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满足她,可心里惦记着,年年抽不开身,到那日她命悬一刻时才知道这些江山,名利,地位都是身外物,唯有身边的这个人才是值得他一生都牢牢抓住的,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值得他放弃这些东西。
想到这儿,弘晖刚要开口,胤禛拦住继续道:“今夜在书房里和你谈的许多话,你且记住了。”
弘晖身子明显一震,看着宝络沉睡的脸颊颇是不愿意,但还是在胤禛的注视下,点头应下。
翌日一早,宝络醒来时,弘晖早就离去,只说是宫里有急事。
但年后不久宫中传出消息,太上皇,太后于西苑驾崩……
宝络从街上回来时,坐在葡萄架下,人有些愣愣的。
胤禛回来,手上提着个鸟笼,见着她一人独自在那儿发呆,坐下问:“夫人知道了?”
“嗯。”宝络许久点了头,又问:“您让弘晖做的?”
鸟笼里鸟儿叫的欢快,春日生机勃勃,直叫到人心坎上。
胤禛打开了鸟笼,红嘴蓝鹊啾的一声长鸣于空,他身着一袭湛蓝色长袍,腰间憋着她新做的香囊,回过头目光如水落在她身上,许久,笑道:“我知晓你生性不喜京城里忒长繁琐的礼节的不得不应对的人际,还记得那日在草原上你跟我说的那番话吗?”
胤禛难道的交心,平常只做不说。
宝络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原是不懂,也没办法懂,但那日你昏沉之日我做了一个梦,便突然全明白过来了。”他回过头。
“什么梦?”宝络揪着心。
他坐在她身旁,紧紧抓住她的手,也不说话,只是抬头看天。
晴空万里无云,便如这岁月沉静,安好。
“我梦到你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活的极其的潇洒自由。那种我说不清楚的感觉,那时我才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但现在,我想我应该给你想要的生活。”胤禛顿了顿,侧过脸,看她脸上满是疑云,笑着摸了摸她乌黑的发髻。
再是平常不过的动作,宝络突然觉得喉咙处难受的很。
胤禛给她斟了一杯茶,亲自递到她跟前,起身先离去,只是到了转弯处,他忍不住回过头,站在那里许久,终是决定给了她一人考虑的空间。
三月的春光正好,天空中白鸽飞过嗡嗡声作响,宝络穿着一袭紫色旗装坐在圆凳上许久,才是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堵墙外断断续续传来早市热闹的声音,宝络将旗装上的帕子抽出,却不再掩面,而是轻手放于石桌上,缓步离开园子。
却见这满园的春光融融,蝴蝶纷飞,从上倾泻而下的光线打在葡萄架上,落下无尽的璀璨,但总归于这静世的安好。
正是: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终于完结了,期间遇到许多事,曾经停更了一段时间,重新回来更文压力有些大,读者也损失了许多。但还是不敢乱坑,也不敢随便烂尾。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和支持,对于这篇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