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言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朝学堂望去,片刻才收回目光,目光里有着挣扎,不过几秒,他故作轻松:“阿姐莫言说笑。”
“如果我没说笑呢?”瑾音侧头看了眼他。
瑾言只是摇摇头,沉声道:“自从娘走后,我就不敢奢望可以再回学堂念书。人不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过一辈子,那会非常痛苦难捱。阿姐,我现在只想着快些长大,多赚点钱,让你和瑾行瑾玉可以过的好一点,轻松一些。至于其他的……”
他沉默不语,看向瑾音笑了笑,没有继续说。
瑾音顿住脚步:“瑾言,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那不是奢望。”
等瑾音将自己采到铁皮石斛,卖了三十两的事情告知他时,瑾言差点惊掉下巴。
瑾音很满意他的表情,拍拍他的后背:“明日我便去问问德良叔,你先等我几天,我安排好了就来找你。”
瑾言回到酒楼,整个人仍处在一种不真实的恍惚状态之中,久久不能回神。好在他心里虽有惊涛骇浪,面上却不露半分,异常艰难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照常工作。
瑾音这边,也是在镇上不敢久留。她背着空背篓,一路疾走。原本需要一小时的路程,被她硬生生压缩到半小时,就到了家。
“欸,阿姐,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瑾玉看着她背着地空背篓,又说,“阿姐,不是说,今日去还竹篓退押金么?”
瑾音没细说,只是摸了把她细细软软的头:“阿姐有事,得先去找趟德良叔。你怎么一人在家,瑾行呢?”
“他和拴子他们,去河边摸鱼了。”瑾音乖巧软糯的仰着小脸,“我才不要出去玩,我就在家晒草莓。”
瑾音心里暖乎乎的,怪不得人家都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自家妹妹也是!
放下竹篓,锁好银两,瑾音抱起瑾玉:“走,咱们去找德良叔去!”
到村长家时,德良叔和云婶正在收拾行李,下午便要回县城。
瑾音忙讲明了来意,德良叔也是吃了一惊,想着瑾音倒是有几分运气,这种好事也能叫她遇上。大概这便是天意,上天也不忍瑾言这般的好苗子就此断了读书路。
他捋着胡须,来回踱了几步路,才开口:“你可想清楚了,真要供瑾言读书。”
瑾音坐在云婶下的椅子上,郑重地点头:“嗯,想好了!”
“我虽然觉得瑾言很有天分,可他到底也只是开蒙过两年,便断了学业。如今他已九岁,对于读书人而言,重新上学堂,起步已落后了一大截。你可知,世家子弟三四岁就开始启蒙,学习《三字经》《千字文》等蒙学书籍。八九岁的年纪,就是学堂最普通的学生,也已经学完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这四书,正式进入学习五经的阶段。瑾言如今的学识,在外谋份轻省些的差事已经足够了。若是仅仅只为谋生,我认为倒也不必再进学堂。”
他见瑾音没有改变主意,又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想走科举路,那我更得劝你好好考虑一下。年龄的问题先暂且不谈,若想考功名,得先把四书五经背完学透。你可知,一本《孝经》,最便宜也要卖到三两银子,而这只是个开始。越往后学,书籍越贵,花钱也如流水。你现在手里的这些钱,只怕撑不到他念完四书五经,就要消耗殆尽了!”
说罢,他坐下饮了口茶,怅然道:“当年你大爷,也就是我爹,为了供我读书,卖了家里好几亩地才凑够银两。最后我也仅仅止步于秀才,再也不能往前进一步。虽在咱们乡下看来,考上秀才已经算的上是光宗耀祖的事,可一路走来,内里诸多心酸,也不是外人所能明了的。我这还算幸运,能在镇上学堂谋了一份教书的差事,而我当年那些同窗,不知有多少,寒门苦读几十载,头已花白却依旧一事无成,最后生生拖累了家里,日子过的贫困潦倒。瑾音,我劝你三思啊!”
瑾音点点头,她知道德良叔说的很实在,是为她们打算。这几十两银钱,若省着些花,可保他们四姐弟衣食无忧的长到成年,可也仅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