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猪场,老三直想抽自己几个嘴巴。恨自己当初不知深浅,把李肇风介绍到三寡妇这里,把狼赶进羊圈里,硬生生把自己温柔乡的美梦,给搅和了。
腊月初六,三寡妇置办了几桌酒席,事先和街坊邻居、亲戚里道的打了招呼,请他们来吃席。
看看天将晌午,怕李肇风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自个来,三寡妇便解下围裙,到了吴家大院,没等进院,就高声喊道,“老李,收拾好吗?”
说着,进了院。见老大媳妇正在做晌饭,笑着说,“老大家的忙呐。”
老大媳妇见三寡进院,还以为找她有事呢,放下手里的活,迎了出来,“是老三家的,哪阵风把你给吹来啦?快进屋里站站吧。”
“不啦。”三寡妇笑着说,“俺是来接老李回家成亲的。”
“成亲?”老大媳妇听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大媳妇平日家里活多,成立高级社时,也没到社里参加劳动,成天在家围着锅台转,外面的事情,她也不知情。听三寡妇这么说,愣了一会儿,问了一句糊涂话,“跟谁呀?”
“老李呀!”三寡妇咯咯笑着说。
“你这瞎鬼,真有你的,这么大事,竟瞒得铁桶一样。也不事先支一声,让俺也去赶个人情。”
“嗨,你成天也不出门,自然不知道了。眼下,这事在咱吴家沟,都当成喜歌唱啦。走,老大家的,你这会儿去也不晚,跟我一块过去吧。”
三寡情知老大媳妇说的是牙外话,就做出强拖的架势,要拉着她走。
老大媳妇见势,着了慌,急忙撕扯说,“瞧你说的,这么轻巧?我这一大家子张口兽,正等着我喂饭呢。”
“那我就不强你啦,可别说三嫂没请到你、”三寡妇说完,笑着进了东厢房。
李肇风这会儿,已把行李收拾立整,就要往外走。三寡妇进来,笑着说,“看你急的,像个头婚的爷们似的。”
李肇风这会儿也不害腭了,笑了笑,说,“人这辈子,能成几回亲呀?能不急吗?”说着,二人出了屋,门锁好,一块儿出了院。
回到家里,见事先请过的街坊邻居、亲戚朋友,一个也没来。三寡妇知道他们,都挺在乎李肇风右派的身份。
三寡妇却一点儿也不介意,笑着让家里孩子们,喊李肇风“爹”。
别看三寡妇在外面嘻嘻哈哈的,家里的孩子却调教得极规矩,见妈发了话,没一个敢不情愿,都围拢过来,叫李肇风“爹”。
那李肇风已好久没人叫他“爹”啦,眼下见三寡妇的孩子都围上来叫他“爹”,心里得意,一声一声应着。
三寡妇是经过风浪的人,虽说没人前来捧场,心里却一点儿也不介意,反倒高兴,觉着省了饭菜,正好够一家吃一阵子。
眼下她在意的,是能跟李肇风一块儿过日子。
李肇风也对这门亲事中意,且不说免去了一个爷儿们孤家寡人的烦恼,单是天天能热汤热水的吃饭,他就知足了。
果然,不出半个月,李肇风就让三寡妇调理的面色红润,脸上也长肉了,比早先更有几分风度。
毫无疑问,要不是大跃进来了,李肇风在三寡妇家里,会过上相当安逸的生活。
大跃进的消息,是大驴子带回村里的。
上午他到乡里开了会,回村后,天已晌午,来不及回家吃饭,就敲响了社里的钟,召集社员开会。
“咱又落后了!”大驴子在会上,哭丧着脸说,“今儿个上午,我去开会,又让上级给克了!”
说着,大驴子擎了擎手里的报纸,说,“去年,人家河南那边的农村,都亩产万斤粮啦,可咱吴家沟,一亩地才出五百斤,太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