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随将军吃惊的面色,谢洛书继续道:“我入府的第二天,整个将军府的侍卫,明处的暗处的多了几倍,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可偏偏我住的东院却没什么人把守,既保护,又放任。”
“这天下又有几人能让随将军如此看重?”
随将军一言不,身前的手紧握成拳,这天下只有一人能让他如此看重。
谢洛书走到沙盘前,背对着他,看向边境海域,道:“君王湛湛,则天下雍雍,故称雍湛。”
“幼时常听他念叨金陵江水湛湛,如今朕才得见,倒是有些晚了。”
他缓缓转身道:“姓周,名朝运,这龙鳞水师,朕可用得?”
眸中无笑,面色沉稳平静,金冠束,黑金长袍,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不需要多余的话语和举动,不威自怒,世人臣服。
随将军看着他的眉眼,片刻他撩起长袍,跪地行君臣大礼,将手中帅令双手奉上,掷地有声:“微臣参见陛下,龙鳞水师唯陛下马是瞻。”
当今圣上,世称雍湛帝,年号圣则。
谢洛书看了一眼他置于手心的帅令,没有接过,只是道:“起来吧。”
龙鳞水师凭借帅令而调动,帅令共有两份,一份在随锡满手里,另一份则由帝王亲掌,这世间只有这两人能调动龙鳞水师。
而两块帅令中,帝王所持方为主令。
南境林氏一族所掌管的白马兵亦是如此。
这两处兵权虽处地方,实则被紧紧聚于中央帝王手中。
“怎么认出我的?”谢洛书走到桌前落座,从容淡定,他没有自称朕,依旧以我自称。
随将军恭敬道:“陛下登基以来,我没有入过长安,自然没有机会面见圣颜。”
“我虽未曾见过陛下,却曾于长安时常伴先帝左右。”
“我早年与谢世子有过一面之缘,码头初次见您,如见故人,便有所怀疑。”
“您的眉眼,像极了先帝。”
一旁的海渡下意识去看谢洛书的脸,他记得这话太后娘娘也曾说过。
谢洛书闻言却是嘴角一扯,露出一抹嘲意:“像他,却不是他。”
“这样,随将军还会待朕如待父皇一样忠诚吗?”
随将军看着面前过分稳重和深沉的少帝,一字一句道:“臣待陛下的忠心和待先帝是一样的,万死不辞。”
他坦然道:“满腔热血,守疆御敌,是因为这是先帝,是陛下的江山。”
他自认为没有这么伟大,他随锡满是个粗人,没读过太多书,也不会什么大道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样的抱负对一个连肚子都填不饱的人来说太崇高,太遥不可及了,
他跟随先帝三十多年,二十五岁拜大将军,让他坚守至今仍然忠心耿耿如盘磐石不移的,只是因为先帝的知遇之恩。
他早就立过誓了,一生追随先帝,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陛下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先帝最疼爱的儿子,自然就是他的主子。
谢洛书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人,鬓角已见斑白,片刻他笑道:“朕拭目以待。”
抬手落在随将军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毕竟……
“将军既然如此了解先帝,就该明白朕和父皇是不同的。”
眸中幽暗狠戾:“同样的坑,大晟禁不起再摔一次,所以,朕从来不信,用嘴说出来的忠诚。”
听出了他话中所指,想到先帝随将军面色沉痛,很快他目光坚定:“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