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岳念华周末就要举行婚礼,岳秉国给陆家父子发了请柬,意图拉拢,倘若修宪不行,好歹也能拉拢一番,寻个折衷的办法。
周六艳阳高照,岳公馆长女岳爱华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许家从西边派了人来接,因为岳公馆毕竟家大势大,婚礼自然在省城进行。因为岳公馆素来是进步家庭,婚礼也是西式,典礼就设在自己的宴会厅,提前搭好了礼台,准备了观众席,一推开红木大门,便是铺着的长长的红地毯。
此刻,岳爱华穿着婚礼白纱,坐在卧室里等待着。
岳念华和岳青宝今日都是伴娘,穿着无袖的白色洋纱裙,带着半截白色蕾丝手套,捧着花束,站在一旁。
木慧然看后满意地点点头,蒋氏笑言道:“咱家的姑娘如今都出落得亭亭玉立,今儿个是大姐的喜事,想来不久以后,就是妹妹们的了。”
新娘岳爱华笑看了两个妹妹一眼,没说话,二妹岳念华羞涩地笑了笑。
青宝见家姐今日结婚,心里欢喜,由衷赞道:“大姐今天美极了。待会儿许家姐夫看了,肯定欢喜。”
周氏坐在岳爱华对面微笑了一下,可是笑中含泪,分明不舍,岳念华劝道:“娘,莫哭了,女儿有空一定回来看你。”
的确,岳爱华远嫁,以后想看也是难见着了。
木慧然见状出声劝道:“今天大喜的日子,爱华出嫁,你还是莫要掉眼泪,此去西安虽然路途遥远,可是铁路倒是有的,实在想念,就去看一看,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
周安用手绢抹了抹眼角,蒋氏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笑道:“女儿终归要嫁的,周姐姐难过也是大可以理解,以后若是青宝嫁人,太太肯定也是要哭的。”
青宝扬起脸笑了一下,露出一排细白牙齿,“蒋姨娘莫要寻我开心了,念华姐姐肯定比我嫁得早,再说,母亲成日见着我,也是烦我了,说不定我不在家了,她倒开心些。”
木慧然气得都笑了,抬手轻捶了一下青宝,“就你胡说八道。”
这一捶打逗得全屋的女眷的都笑了,方才那一点离别的愁云惨雾倒是不见了。
婚礼原本定在午时十二点,可是客人们却久久还未到,岳公馆派人到山下一看,原来是两位部长的汽车在山脚上碰上了,人倒是无恙,可怜堵住了上山的路,后面又有新的车子接踵而至,前后左右调转不了,山脚下堵成了一条长龙。
听差司机们下了车七手八脚地摆弄,好不容易弄出一点空隙来,车子们才渐渐排成长列开上了上。
陆远山骑在马上,顿时觉得骑马这个主意十分机智。马蹄轻巧地跃过慢悠悠排长队的汽车,上了山路。
陆远山看着一辆又一辆的汽车,看着省城里这些个光鲜人物,不得不叹一句,岳公馆诚然家大势大。
他讥诮地勾起嘴角,口中一声“驾”,马儿便踏着大步子上山去了。
待到岳公馆的大门进了,他便看见有许多仆从在门口相迎,远远地还有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女人的背影。
听到难得的马蹄声,岳青宝不知是哪家宾客,回过头来抬头一望,见来人已勒住缰绳,停在面前,她像是呆了一般,定定地注视着马上的人。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深蓝色军装,脚下踏着程亮的皮靴,腰间别着一把银剑,在太阳下泛着冷冷的光。他的眉目分明,黑漆漆的眼仁儿望着自己,只是脸上光洁,胡子都剃掉了,看了好一会儿,青宝大惊道:“怎么是你?”
陆远山见到她也是十分诧异,听到她有此一问,反而笑了,“怎么不能是我?”
她今天穿着西式小洋裙,带着白色蕾丝手套,头发披在肩膀上,烫了几个卷儿,眉清目秀,看上去真是个漂漂亮亮的瓷娃娃。
陆远山看着她皱紧了眉头问:“你是谁?”
恰在此时,岳秉国带着仆从也出来迎客,看到马上的陆远山便道:“原来是陆贤侄来了。”见他身跨黑马,赞许道:“今天打马而来倒不是个坏主意。”
陆远山当即翻身下马,唤了一声:“岳总理。”
岳秉国带着亲和的笑容,向众人介绍道:“这是陆军统的儿子陆远山。”又转头向陆远山介绍道:“这是小女青宝。”
陆远山万万没想到,这个青宝竟然是岳家的青宝,先前还只当她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岳青宝也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山竟然就是陆远山,果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谁都没提先前遇见过的事情。
片刻过后,陆远山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你好,岳小姐。”
岳青宝咬咬牙,同他一握:“你好,陆先生。”
陆远山能够感觉到岳青宝是使出了大力气同他握手的,可是这点猫劲儿,他皮糙肉厚简直不能放进眼里,于是笑容可掬道:“能够见到岳小姐,实在荣幸。”
岳青宝只觉得他掌心火热,同他握手就像是拢了一簇烈火,有些烫人,赶快甩开手去,假笑道:“有幸见到陆先生,也是实在荣幸。”
岳秉国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转一番,忽而笑道:“快,别站在门前说话了,马上婚礼就要开始了,大家进到屋子里去罢。”
宾客们陆陆续续而来,钟声敲响,婚礼如期举行。
望着礼台前站着的一对璧人,余四小姐悠悠叹了口气,余幼之坐在她身旁,听见她一叹,觉得好笑,问道:“好端端的,人家结婚,你叹什么气?”
余四小姐压低了声音说:“三哥,我是为你叹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