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白色的桑丝睡衣,蓬松着头发。沙发边的落地灯一定会打透他的睡依,清楚地映出他的身体。
黎英睿的身体。
那橡胶人一样紧绷的身体,任何角度都没有赘肉松下来。细腻的骨架,窄长的腰线。浑园紧实的辟谷在布料下挣着,像两团活物。还有线条流畅的腿,后边儿开着一朵雪白的葫芦花肖磊伸手去够衣柜下层的鞋盒。血滚滚地发烫,皮却冷得抽搐。倒映在墙上的黑影子,随着他的颤抖而颤抖。
“小肖。”黎英睿忽然道,“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只是觉得让你干端茶倒水的活计,很可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肖磊没说话,单膝跪在地上扯鞋盒。鞋盒磕在柜门上,噔噔地响。
“在外面照顾好自己。”黎英睿又道,“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联系。”
肖磊仍旧不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两人对着沉默了会儿,黎英睿从门框上起身走了。
细长的影子在地上斜拉着。越来越细,越来越淡。在即将消失的瞬间,肖磊猛地伸手抓了一把。------镇江县,位于临省x市,是个四面环山的小盆地。黎英睿此行去的,正是镇江县下的南果梨产地,店头村。
店头村建于明朝嘉靖年间,至今已有五百年的历史。依山傍水,空气清新。一条小河穿村而过,沿岸还能看到不少保存完好的老房子。喷着红漆宣传字,还有简单粗暴的墙面广告:少生优生幸福一生、空调买的对,老婆搂着睡村后的山上就是梨园,四周圈着铁丝网,靠道边的地方栽了一排垂柳阻挡视线。
“种这柳树是为了挡风?”黎英睿问道。
“挡人的。”他身旁一个两腮血红的男人说道。
这人叫王大伟,种了二十年南果梨,是这一代的‘南果梨大拿。’
“不挡着点,没等熟就得被偷一茬。这帮犊子边偷边祸祸,咬半拉卡叽的撇地上。”
“这园子一年产量多少?”
“往年能有个七八万(公斤),去年不行,雹灾,就剩下两万不到。”
“去年中秋我买过一批,”黎英睿道,“贵不说,还皮厚渣多。是受灾导致的口感变差?”
“不是。受灾赶坐果前那没事儿。”王大伟指着山下的仓库,“主要是没原种了。前两年政府扶持,说走冷链往南方运,搁那儿建一批气调库。这都专门为冷运嫁接的果,没原种果好吃,牙碜。”
“冷运车紧俏,补贴不好下。毕竟屠宰业也得用冷链。”黎英睿思索着道,“要想往外走,还得发展产业化的精深加工。”
“也试着整过点,冻梨果脯啥的,卖得不好。”
正说着话,忽然吹起一阵狂风,梨树的叶子哗哗直响。
“下山吧,要下暴雨。”肖磊说道。
“大风刮大雨。”王大伟也道,“走,先回屋去。”
肖磊和王大伟都是农村人,上山下河翻墙头,都不在话下。就这小土坡子,三两下就能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