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朋友他好像都见过了,无论是徐净植、宋以清,还是公司里至今没有名字的小a,以及那个同样无名无姓的技术部小哥。
但他没带她见过自己的朋友。
林栀没往这方面想,趴在他胸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等他下一句话。
“我”察觉到这道殷切的目光,沈南灼心里莫名浮儿愧疚,“我明天带你去见他们。”
“现在乖一点,闭上眼。”他一边说,一边亲亲她的额头,“睡觉。”
林栀嘴上喊着不困不困,可沈南灼的气息一压下来,她还是被困意席卷。
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消耗精力,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一直到第二天也没有停。
她再睁开眼,已经是翌日中午。
沈南灼仍然起得比她早,他居高临下,将这只兔子挖出来洗漱干净换好衣服,放到饭桌前。
林栀一觉睡醒精神恢复不少,比起前夜明明只有一点电了还回光返照似的死撑着不睡觉,她现在像一块真正充满电的电池,脑子里乱七八糟涌进来的信息也被梳理得服服帖帖。
沈南灼给她盛汤,她小声感慨“果然还是人类大脑自带的修复buff最厉害”
他坐在对面,窗外天空阴霾,雨下了一整个昼夜也没有停歇,可天光明亮,衬得男人面庞格外清隽。
“我昨天就想问你。”他将汤推到她手边,慢条斯理地坐回原位,“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爆炸的时候,难以控制的想起中学时那场火灾。”林栀捡起汤匙尝一尝,舌尖碰到贝类鲜美的气息,“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没有那时候那么可怕了。”
脑子里好像有一道声音。
反正我从来不是孤立无援。
哪怕真的被困在这里,我也清楚地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找我。无论是多大的风雨,无论是多热烈的骄阳。
沈南灼手指微顿,仍然只是一道清清淡淡的“嗯。”
结束这顿短暂的午饭,林栀主动问“我们现在回北城吗”
沈南灼含笑她“年假还没过完,你急着回去工作”
“不是,我怕妈妈担心。”
昨晚给她疯狂打电话的人不止沈南灼,还有闫女士、徐净植以及她那个现在态度不明的亲爹。
林栀从昨天到现在回电话回累了,想直接回去告诉他们,我一点事都没有,我还活得好好的。
“而且”她有些小期待,“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的朋友吗趁着年假没过完,人还能聚齐,把他们叫出来玩啊。”
沈南灼正在躬身收充电器,不知是听见她哪句话,他身形微顿,唇畔的笑意变得意味不明“不用回北城,我最好的朋友们都在a城。”
林栀微顿,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种可能性。
答案呼之欲出,下一秒,她见沈南灼站起身,轻声道“他们没办法来见我们,但没关系,我们可以去见他们。”
03
沈南灼驱车,带林栀前往a城的烈士陵园。
当年出事以后,男孩子们的遗体都被家人们带走了,并没有留在a城。
但林栀着墓碑上的名字,还是陷入长久的沉默。
下午的雨比清晨时分小了一些,银针似的下落,将天地万物笼入一片宁静。陵园背靠青山,空气中湿漉漉的,余光之外山林绿意连成一片,一言不发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这里一共有七个人。”沈南灼个子比她高很多,撑一把黑伞,背脊笔直,立在她身侧。周围没有别人,他声音很低,好像也被水汽沾染,“我一直想在这儿立第八道碑,刻自己的名字。”
他最好的朋友在这里。
最好的青春也在这里。
林栀有些失语。
沈南灼早就过了歇斯底里和需要治疗的阶段,“朋友的死亡”对他而言好像终于回归成了日历上的一个点,他可以平静地接受、平静地描述,可悲伤的情绪被刻在永久的时间线上,即使跨过来了,情绪本身从未得到消解。
我还是会难过,但不会再像过去那样难过了。
林栀觉得她在这一点上可以同他无缝达成共识,人在面临死亡时总会产生很多新念头,徒步独行过暴风雨,就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