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时候,江墨会很认真很认真,严肃专注得几乎迷人。就算没有见过,司晓思也能想象出他在设计建筑草图时的模样:微微凝着眉,目光炯炯,唇角敛起一个思考的弧度。
她又想了半晌,也说不好这个思考的弧度是个什么角度。倒是她在思考的过程中慢慢倚在沙发靠背上睡着了。
……
迷迷瞪瞪醒过来,司晓思不意外地看见江墨坐在自己身边,正在看什么数据报表,其他两人已经离开,她的身上还盖着薄毯,散发着柠檬洗衣液的淡淡香气。
“江墨。”她唤道,声音有一点点沙哑,“我睡了多久?”
听到声音,江墨放下手中的文件探过身来:“两个多小时。今天白天做什么去了?累成这样。”
那么久了啊……司晓思坐起来,毯子滑落至腿上,窗外早已不见天光,江墨的办公室空间宽阔,她觉得有些凉意,下意识抱臂拢了拢自己。
“冷?”江墨见她神色不甚清明,伸手很自然地揽过她来,“我们回家吧。”
“江墨。”她又叫了他一遍,珍惜郑重的样子。
江墨意识到她有话想说,认真应道:“嗯,我在。”
“我以前,总觉得自己读了很多散文名篇、古语诗词,很能领会那种‘恬淡清净心安然’的心境。别人执着狂热着的事物,我往往不为所动,别人心心念念难以放下的感情,我往往看得通透。”
她顿了顿,犹自整理了一下心境语态。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那都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我不懂得。我……我今天看到了你以前的照片……”
她的声音小下去,柔顺的发轻轻蹭到江墨的颈侧,握了握拳继续说:“我不高兴,因为嫉妒……看到那些照片,我很认真地对自己说,我不应该被这些东西影响心神,但是……”
但是她做不到浅笑安然,一笑置之。
江墨想起以前,不管是在辩论赛场上,还是面对各种严肃的导师评委进行答辩,他都能做到最大限度的冷静自持,因为理智,知道一切的变故都掌握在手中,不管出什么岔子,他都能化险为夷。
所以他浅笑从容,面对质疑询问对答如流,他相信语言的魅力,也知道在什么情景下应该使用什么样的语气和说出什么话。
可是现如今,在面对司晓思的时候,他会觉得语言很苍白。因为这个姑娘很通透,她很了解自己,也很懂事,从来都不胡搅蛮缠,有了想法也会坦诚地和他沟通。
这样的女孩子,他的晓思,这么体贴乖巧,带着对他最大的宽容与理解来到他的身边。可不知道为什么,江墨隐隐觉得不安,他想,或许是出于怜惜与心疼。
他低头看她,借着顶灯的光亮,司晓思眼底的水泽盈盈生光,她伸手覆住眼睛,声音里终究还是带上了一些委屈,一些话她只想要说给他,给这个承诺陪伴着自己的男人听。
“你知道吗,妈妈不喜欢照片,哥哥走后,家里的照片几乎都被收了起来……我偶尔有机会出去,拍了照妈妈也要生气的……后来时间长了,我就养成了不照照片的习惯。小杭十八岁的时候,去拍了写真,很漂亮很漂亮,我很羡慕她……其实我也羡慕林凤妍,在最好的年纪,在她和你一起的时候,能留下这么多不可磨灭的记忆。”泪水顺着指尖滑落渗入发中,司晓思微微哽咽道。
在很多人眼里,司晓思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家世,简直就是养尊处优高贵矜持的大小姐,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做事,有了困难也会有那么多人在背后帮助她。
她是老天的宠儿,是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里最纯净美好的公主。
可是不是,她小小年纪,却想得太多,做得太多,承担的太多。她甚至不能像普通的孩子在节假日和朋友们结伴出游,甚至连每一个爱美的女孩子都希望珍藏的成年写真照片都不能有。
那个时候,江墨甚至不知道,他所拥抱的这个看起来完美妥帖的女孩子,瘦小身体里的灵魂,也被压抑了太久。
江墨拨开她的手,偏了头去吻她的眼睛和睫毛,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她眼角的泪,口中轻轻呢喃:“我带你去看这大千世界的美景,只有我们两个,或者以后会有我们的孩子,我给你拍很多很多的照片……放心,我这半个艺术家玩单反还算不错,再请路人甲乙丙给我们也拍很多照片……回家的时候把照片贴满整面墙,或者用细麻线串起来挂到院子里去,小孩子和狗会在下面跑来跑去,好不好?”
或许所有人都是一块样式繁复的拼图,遇见能给你爱情的人以后,就会发现,一些缺失的片段会被那个人温柔妥当地补齐。结合是这样的美好纯粹,他会填补你或缺的那一部分,你会抚平他空洞的那一小块。
他的唇像是带着火,一寸寸燃着她的神志,终于辗转至她的唇,他带着一些迫切深深吻下去,司晓思的手臂攀在他的肩上,怯怯地伸出舌头回应他的吻,却立刻被他衔住,一点点加重力道地吮吸。
搂在她背后的他的大手忍了又忍,紧了又紧却没有再做下一步动作,他的女孩子,就该被捧在手心里好好珍惜,他还不想吓着她。
可是晓思,他想,我走过这么多的地方,一个人过了那么些年,我只碰到一个你,可以让我不要过去只求未来。我又该怎么珍惜你呢?是给你足够的自由,足够的纵容,还是把你牢牢看在身边,护在怀里,不让你被旁人觊觎,被世俗侵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