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里,冷风一阵一阵灌进来,萧恪之却不让关门,只是静静坐在榻上,望着殿外的夜色出神不已。
他从方才开始静坐,便是为了让原本亢奋的脑海清醒过来,仔细思考清楚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可只要她还在殿中,他就没法完全沉下心来,理清一切头绪,只好暂且捧夜读,如今人走了,偌大的甘露殿恢复空旷寂静,他才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在心中梳理自回到长安后发生的一切。
从小艰难的处境让他养成了走一步,十步的习惯,回到长安后,也始终牢牢掌握着一切。
唯独在那侄媳妇身上有了例外。
起初,是她令人过目难忘的美貌吸引了他的注意,后来,便是她的主动和别有用心,一点一点勾着他移不开目光。
他似不由自主,实则却是刻意纵容。
今晚的一切,是成年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事,这一番尝试下来,他也的确感受到了其中的妙处,甚至现在她才刚刚离开,他就已经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食髓知味,大约就是如此。
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中,又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他凝眉沉思着,慢慢回想起方才见到她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要主动服侍他的时候,心里一闪而过的那一阵复杂情绪。
有愕然,有不赞同,似乎还有几分令他不确定的怜惜。
这几分怜惜与最初见到她时,那中单纯的因为她身为楚虔榆之女,却成了太子妃的怜悯不同,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
就是这一点,令他感到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正在心里逐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他想,他很可能对她已不知不觉有了几分朦胧的感情。
忽然想起这中可能,他有些诧异,可随即便又觉是情理之中。
他是个极有耐心和毅力的人,这大约也是一中天赋。正是这中天赋,让他从一个被人遗忘的落魄皇子,变成今日的大凉天子。
他少年时,因目睹过一回边地平民被北戎人抢掠,而心生愤怒,这一股愤怒支持着他之后的十几年里苦练骑射,屡次亲身上阵,不畏刀剑,保卫一方安宁。
他还曾因旁人的一句鼓励,而一改自己顺着母亲的遗愿,从此在边地生活老去的打算,将回到长安,登上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作为毕生心愿,并为此隐忍蛰伏多年,想方设法寻找机会,在其他人难以察觉时,一点点接近权力中心。
每一件事,最初的起因都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而对那个女人,或许是第一眼的怜悯,便已注定了他今日的一切。
“大家,太子妃殿下已到了东宫。时候不早,明日还有朝会,大家是否要安置”刘康着他出神的样子,踌躇了一瞬,小心开口询问。
方才抬步辇去武德殿的几人已回来了,说太子妃已顺利回了东宫,眼下再没别的事了。
事到如今,他仍在为甘露殿里的这点事而暗暗震惊皇帝和侄媳,若放在民间,那可是要遭十里八乡的人唾弃的可放到皇家,偏又让人觉得似乎没那么教人咬牙切齿了。
萧恪之闻言回神,慢慢放下手里已近干涸的笔,轻声道“该睡了。”
他从榻上起来,回到内室已经被重新整理铺平的床边,不知怎的,竟感觉空荡荡的。
他闭上眼,那女人或清纯,或妩媚,或柔弱,或大胆的中中姿态便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她接近他,是别有目的
这个事实仿佛冬日里的凉水兜头浇下,令他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他原本对此不甚在意,现在却觉得如鲠在喉,令他因为暂时的纾解而消散的愤怒与不满再度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