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彦齐已走近,怕吵到他人午休,轻轻唤:“司芃,莹莹,医生怎么说?”
“还好,比他们好。”孙莹莹回答。
司芃捡起羽绒服,轻轻盖在这个两颊通红的男孩身上,惊醒了他的妈妈,抬头猛然看司芃的眼神,一半是警惕一半是慌张,过几秒,意识到是她伸出来的腿阻碍了别人的路,又畏缩着把腿收回去。
岁月在她身上到底留下多少心酸的痕迹。司芃拉着凌彦齐的手离开:“彦齐,我们好幸运。”
回去后,司芃问孙莹莹那两百四十万要怎么安排。孙莹莹说,除了留两年的生活开支和孩子们的医疗费用,其余的钱她想拿去香港给三个孩子买教育储蓄。
“教育储蓄要18岁后还能取,这中间万一要用钱呢?”
“我怎么能守着这钱花呢?我能挣钱养活她们,再辛苦我也不会动用这笔钱,耽误她们的前程。”
司芃抱着好友,轻拍她的肩背。那年冬天的火锅店里,孙莹莹笑眯眯地说,我会是个很有爱心的妈妈。
其实大家对未来必须坚持的事情,都心中有数。那蔡昆呢,在不在她的未来中?
孙莹莹低头垂眸,手指抠着牛仔裤上的纹路,好一会才说:“司芃,你带蔡昆走吧。”
“他不跟我走。”
孙莹莹擦下鼻子,转头看墙上的挂历:“他要我这个一拖三的女人做什么?”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他要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做什么?”
孙莹莹仍不肯转头过来,额上的青筋明显,她强忍着哭,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手掌捧着脸上滑落的泪珠:“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傻?”
她趴在枕头上哭,司芃不知该如何安慰,起身离开。客厅里看到盛姐的小儿子坐在餐桌边做功课,看一会,几个硬笔字端端正正,她摸摸他的头:“写得不错,哥哥呢?”
“哥哥在卧室写作业。”
司芃走过去,问这个又高又瘦的小男生有什么打算?他说先考进第一中学再说。
“第一中学的出国班不错,有信心考进去吗?”
盛姐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带着惊喜和慌张:“司芃?”
司芃转头笑道:“培养一个孩子真不容易。等他拿到心仪大学的通知书,记得来找我。”
男生很聪明,马上就站得笔直:“谢谢司芃阿姨。”
司芃也想去摸摸他的头,发现他不比自己矮多少,于是改成拍肩膀:“好好念书,还有,保护好妈妈和弟弟。”
2017年2月6日春节
司芃和凌彦齐带着彭光辉去了趟新西兰,在曾住过的herita酒店,父女二人仰望头顶星空,拿望远镜看远处巍然冷峻的冰川之巅。
人生像流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动荡,流着流着,样貌翻天覆地。唯有它们永恒。司芃想,再过十年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司玉秀与郭兰因早已定格。从此以后,她都不会再拿她们当坐标轴。她放下对彭光辉所有的芥蒂,等飞机飞回s市,也接受了他对生活的自由安排。
她的助理戴云珊,已替她办好——成为陈雨菲监护人——的一切手续,将人接去新加坡,申请到一所优质名校,就在武吉知马公寓的附近,走路五分钟即到。
陈雨菲便和卢奶奶同住。司芃请了一位菲佣,负责接送和日常照顾。把这一切事情办完,她才有空想想自己。
她想先去考驾照,可因为她曾经的飙车经历,郭义谦黄宗鸣凌彦齐这三个男人罕见地站在同一队列。她很生气,郭义谦名下有十几辆豪车,大半是世面上见不到的级别,她全摸不着。“有驾照,不是现代社会最基本的能力之一?”
三个人异口同声:“你不需要这个能力。”
司芃赌气地说:“等我有时间了,我还要去考个飞行驾照。”郭义谦的湾流,卢思薇的庞巴迪,她都惦记着。
“你要上天都没问题。”凌彦齐推她去小书房,“先和艾尔文好好学,争取英语能拿个像样的分数。”
下个月,a-level测验就要报名,大多数华人的选择不是理科,就是商科。黄宗鸣也建议司芃去报考法律,但她更倾向于历史、地理、社会学这类人文科目。
凌彦齐说:“还真像我,我当时选修了历史、心理学。哪个科目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补英文的短板。中国学生只要能看懂英文题,能用英文回答,再做几套题熟悉一下出题者的思路,a-level一点不难。”
司芃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艾尔文是她的英语私教。如果司芃能在水准测验中的英语成绩为c,她便能获得薪金额外50的奖励,如果是b,则有100,a的话,司芃不做此等美梦。
正月初三,谭非回到香港。他明知家眷已被监视,仍熬不住想回港看看因肺炎住院的女儿。在医院终年盎绿的热带花园里,和妻子女儿匆匆见上一面后,火速赶往机场,在候机室里被当场抓获。
逮捕后他有身为“白手套”的觉悟,承认他操纵天海股价,却咬紧牙关不拖卢聿宇下水。因为后者答应他,在他出狱前,每年都会给他家人两百万港币的生活费。
卢聿宇虽然逃过内幕交易的嫌疑,可他用来炒股的部分资金来源,还是追溯到他的岳父身上。再熬一年就能光荣卸任的老行长,被千挑万选的女婿脱下水,逃不过免职和双规的命运。他和谭非一样,承担所有罪责为女婿开脱,只求他能善待自己的妻女。
还好卢聿宇有自知之明,明白不仅岳父保他,姑母也网开一面,春节后便主动辞职,离开天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