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正色道,“五哥,雪奴儿是我妻。”
汝阳王愣了愣,失笑道,“七弟是怎么了?如今父皇和士族都要招揽你,这正是你晋身朝堂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至于妻啊妾啊,那都是她们女人后院争斗的事,于咱们男子有何区别?”
这话说出来,若原来的齐恒,也觉得理所当然,可如今听着,却觉得不舒服不对劲,他拧了拧眉,说道,“五哥,我只爱极了我的雪奴儿,眼里心里,容不下其他的人来。”
齐恒这话说出来,汝阳王是新奇的,他狐疑道,“七弟竟连王爵功业都不要了?这可是你立身朝堂的大好机会,从此再没人敢拿你的出身过去说事,你在大周就是站稳脚了,赫赫威名不可一世的王爷,阿恒啊,若说原来那个王爵,众士族那般欺辱逼迫打压,你抛了也就抛了,不要就不要了,可是如今不同了!你若心爱陆姑娘,可以啊,让她做贵妾,做侧妃也行啊,她那个脾气身手,你还害怕别人欺负了她不成?”
齐恒微微苦笑,摇了摇头,其中况味,竟是自己也说不清楚。在他是个王爷的时候,他想着这般做,建立功业,宠爱陆雪弃,可是他做不到,如今他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是,只有陆雪弃,别人却一窝蜂来求他做王爷,娇妻美妾,他为何一点也不想要了呢?
原来多梦寐以求的东西,地位,尊敬,为人景仰的功名,出身高贵恬淡贤惠的妻,撩人心痒蚀骨的雪奴儿,这些东西,原本想一想,心都是热的,血都是沸的,如今却为何无动于衷,厌倦轻鄙呢?
从何时开始变的?哪一刻,哪个瞬间,哪个转折点,让他背弃从前彻彻底底离经叛道?还是缱绻美人乡,消磨了他的意志,他当真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怀抱雪奴儿,彼此相拥时的静谧安稳?
虽有三哥嘱咐,另有重要使命,可突然间醒觉自己心志的彻底消离变化,还是让齐恒有一点茫然。
汝阳王抚着齐恒的肩背道,“七弟,你也要想一想,三哥养你长大,千辛万苦培养你,不是为了有一天你为了个女人,去走街窜巷卖酒的!”
齐恒没说话,笑了笑。
汝阳王继续劝道,“你若实在不喜欢谢家女,那改成王家女也好,三嫂的小堂妹,性子最是温柔和顺。我那崔家的表妹,十六岁,容颜性情,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娶了大士族的嫡女,才算真的站稳了脚,至于别的女人,你看着喜欢,也尽管收纳了,享尽齐人之福,不是更好?”
齐恒淡定地拨着火,头也不抬地说道,“五哥如此想,本也无可厚非,只是若当真心有所属,只她一人便是全部,哪里需要齐人之福。”
汝阳王沉吟半晌,最终开口道,“七弟,你还要再想想,听说陆姑娘不能有子嗣,你总是要另置他人,何不就此娶了士族嫡女?”
齐恒侧首看向汝阳王,弯唇一笑,“五哥今日是做说客来了。”
汝阳王叹道,“我也是为七弟好!”
齐恒眼底的笑便有了点促狭疏离,“五哥当心雪奴儿听到了,不煮酒便赶走你,却不返还黄金和食材。”
汝阳王一怔,转而大笑起来,这边正好传来陆雪弃远远的声音,“汝阳王爷说我什么坏话呢?”
半落的霞光中,陆雪弃端着大食盘,春衣菲薄,广袖轻垂,一头秀发松拢着垂至臀下。
汝阳王大笑道,“说曹操曹操便到!正聊着你,弟妹便是做好了菜到了!”
陆雪弃端庄雅致,笑着走过来,将菜一一放置几上。汝阳王见那小菜皆异常的精美精致,举箸尝了一口,不由赞叹道,“嗯,鲜香清淡,开胃爽口!”
陆雪弃半垂着头,将各种配料调着酒,说道,“王爷惯吃山珍海味,燕窝熊掌鱼翅也是送来不少,这些风味小菜未免清淡,王爷莫嫌我克扣了食材便好!”
汝阳王道,“你是非要让我再醉一次是吧,你这不说我还不心疼,你这一说,想着自己那般好东西换来这几口青菜吃,我如何不着急,如何饮酒不醉?”
他自己说完,便爽朗地大笑起来,不想齐恒夫妇却没有附和他,而是彼此相视了一眼,会心浅笑。
齐恒望着她的目光如此浓稠宠惜,一看便是深情恩爱。汝阳王突然便觉得自己有点讪讪的,他尝着菜,索性对陆雪弃道,“我刚和七弟说,不妨娶了士族贵女,重返朝堂建功立业,不想他跟我说,雪奴儿不会同意的,我说,陆姑娘,我这个做哥哥的,为了我大周,为了阿恒,不免求求你,凭他对你的心意,任是谁也夺不了宠去,为他谋得高位,稳占朝堂,你若真对他好,难道这不也是你的心意?”
陆雪弃煮着酒,只微微一笑,悠声道,“我哪里不要他谋得高位,稳占朝堂了?”
汝阳王道,“有你这句话便好了!”
陆雪弃接着道,“只是必要娶得士族贵女,才能谋得高位,稳占朝堂?阿恒何等心性,出身皇室,竟要靠姻亲裙带,方得出人头地,这样的富贵,阿恒岂愿得?纵是得了,既然靠的是姻亲裙带,势必受制于姻亲裙带,以阿恒的脾气,以汝阳王爷之见,他岂会受的?”
汝阳王一时瞠目结舌。陆雪弃笑睨向他,哼了一声,说道,“当初逼我阿恒时,暗杀,围攻,何等如狼似虎不死不休,如今突然示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汝阳王的脸突然有点红,这时酒响了,酒香四溢,陆雪弃拿了壶盖,端了酒过来,灿然笑道,“汝阳王爷心志不舒,今夜怕又要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