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让你速去调兵!”
顾放还是追了上去,丢过自己的佩剑:“王爷!用我的剑!”
萧翊稳稳接住,随即头也不回地率十人离去,直奔霜汝关,他岂是去接人,而是救人。
冯玄度也意识到了不对,正想随萧翊一起去:“王爷!我也去!”
顾放一把薅住他的缰绳:“蠢货,你给我回来,随我一起回营请兵。”
片刻都耽搁不得,顾放振臂一挥,疾行回营,心已经跳到喉咙,又因那些捆绑的战俘而拖慢脚程,愈发焦急。
那厢萧清规雇用的车马低调入了霜汝关,车夫顶着风雪坐在外面,车内则唯有萧清规与寿眉,同样心焦。
出凉州时煨的手炉早已凉透了,冷落在一旁,寿眉时不时拢一拢萧清规身上曳地的斗篷,又搓热了自己的手去焐萧清规的。萧清规看出她仍在担忧,她已担忧了一路,如今寒沙川近在咫尺,担忧又有什么用,来都来了。
“别焐了。”萧清规本想说她是焐不热的,但凡放下很快又会凉起来,可看她那副紧张兮兮的神色,到底还是换了个说法,“总是要凉的,等到了大营烤火就好了。”
寿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嗫嚅开口,刻意压低了声音以防被车夫听到:“王爷出兵北朔的旗号乃是平叛,长公主又何必非要来呢?还是说宫中的议论是真的,王爷打算……”
打算谋反,那萧清规岂不是会有危险?
萧清规沉吟良久,回想着这一月以来发生的事,萧旭大抵以为萧翊不过是藉着平叛的由头控制兵权,随时会打道回府攻向皇城,可萧翊岂是那种人?平叛之事有北朔相助,大抵要不了多久就能解决,而年初一战亡身于寒沙川的玄甲军却是刻在萧翊的心头的,自古以来讲入土为安,他又怎能愿意让那些亡将永远地长眠于雪原。
遑论裴素枝与宋长庚就深埋在九岭之下,三十年不见天日,如今已难寻获,他深知其中苦楚,不愿百姓再受。
至于当前的局势,萧清规幽幽开口,一语中的:“进可直入京城,退可雄踞东南。”
这便是萧翊的打算与选择。
马车突然刹住,两人皆向前跌了跌,寿眉连忙爬起,掀开车帘,瞬间被长刀锋刃抵住,发出惊叫。
萧清规无声将手探入袖袋,摸到冰冷的匕首,耳边却传来繁密的脚步声,踩在雪上本该是悦耳的,此时却像是鬼卒索命一般,令她再度将匕首收回———人数太多,她这点力气全然无法抵抗。
眼下正位于霜汝关的谷阴之处,走下马车的瞬间萧清规便被扑面而来的寒气打了个冷颤,旋即也被长刀抵住。
普天通率先带领人马抵达霜汝关,本是打算在此等候普少通率大军前来与他汇合,不想劫获了一架马车。
马车倒是不大起眼,誉朝寻常驿馆的样式,并非官用,可马车上的两个女娘的衣着却不寻常,普天通曾督管过北朔与誉朝的贸易往来,认出料子乃是皇家贡缎,即便是富庶的平民也无法触及。
看来他拦下的竟是贵人。
普天通精通汉话,带着浓重的北朔口音问道:“说,你是谁?!”
寿眉已吓得发抖,萧清规尚能强作镇定,可她也知道,不论她是什么不起眼的庶女,也逃不出皇族宗室,只能懊恼衣着上的纰漏。抵达凉州之时她倒是想过买一身寻常的冬衣,奈何身子虚弱,太过畏寒,她的冬衣素来是单独定制的,需得用上好的毛料,她以为霜汝关属大誉疆域,素闻叛军在寒沙川作乱,不想竟被萧翊逼至霜汝关,撞了个正着。
早知如此,哪怕她冷一些,也该换掉这身衣裳。
见她始终不答话,普天通手下的刀愈发抵近萧清规的脖颈,寿眉险些惊呼出口“长公主”三字,幸而咬住了舌头,只含泪望着她。
雪越下越大,不知是整个北地都如此,还是仅有阴冷的霜汝关如此,萧清规正要开口与普天通斡旋,想着能够拖延片刻也好,远处骤然传来急迫的马蹄声,她忘记脖间的刀锋,下意识回首,他来得是那么快,她就知道,若非迫不得已,他怎会迟来,抑或是不来?
可他来得也太过决绝,十一人孤身杀入敌营,她岂会愿意与他一起死在此处?
普天通拔刀备战,依稀辨认着来人的样貌,双方相距二十步之时,萧翊果断拉弓放箭,朝着萧清规的方向袭来,黑羽箭命中目标,架在她脖间的长刀应声坠地。
她下意识叫他:“怀濯!”
萧翊的脸色极为冷冽,无暇回应她的呼唤,双方顿时发起交战,萧翊则率先提箭,射中普天通的手臂,普天通嘶叫着拔掉箭矢,厉声下令:“布阵!”
他擅使长刀阵拒马,萧翊等人便跳下马背,与之近战搏杀,萧清规看得真切,他那把剑不够顺手,躲闪迎面袭来的刀锋时候脱手而出,他便以黑羽箭作为武器,狠厉地刺穿敌军的喉舌,鲜血飞溅,分外惨烈。
可到底是寡不敌众,普天通手下有数千大军,闻风而动,萧翊唯带了十人先行,很快便被团团围住,作困兽之斗,萧清规徒劳地心急,奈何半点用处都发挥不得,只能眼见着萧翊的部下逐个被捕,丢剑后被按跪在地。
萧翊也已身中数刀,棕色的皮毛挂着鲜血,手掌被染红,他岂会看不清局势,最后丢出那支羽箭,命中一名试图近身的敌军脖颈,接着,普天通副将的长刀抵上了萧翊的肩。
萧清规含泪望向远处,寄希望于顾放尽快前来营救,否则他们怕是拖延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