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人作画时,她常常细想,若将这些画送给李知微留作念想,他或许能少些孤独。
渐渐地,她的咳嗽愈发严重,偶然看到宣纸上被晕开的血迹,只云淡风轻地将其捏成一团,丢进篓子里。
李知微在身边时,她会有意忍耐。但到了夜里,咳嗽的声音会不自觉地将他吵醒。
他非要替她把脉,她几番找借口推阻,几次以后借口就不管用了。
但脉相平稳,无任何不正常之处,宋轻轻心里莫名安定了一分。
她其实更愿自己能静悄悄、毫无征兆地死去,起码死前能度过一段虽短暂但安宁温暖的时光。
李知微认为她染了风寒,日日在她耳边唠叨要多穿些衣服,比她的父母还要唠叨。
每日晨时,他亲自替她套上好几层衣服,裹上披风,天晴的时候才放她去户外,但这样似乎也不能让他安心,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
某日春和景明,两人在院子里一同栽好了桃树。那一日,她顺便将完成的画赠给了他,他才终于又真诚地笑了一次,回书房里去裱画。
宋轻轻闲着无事,去看老叟钓鱼,但却忽感全身无力,一头栽下桥,坠入寒冰初化的湖泊里。
她从此一病不起。
那一日过后,李知微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他夜以继日,几乎翻遍了所有医书,用了无数种办法,最终只能用灵力为她吊着一口气,然后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在痛苦中流逝。
这次离开他又何时才能与她重逢呢?
或许又一个三年,他能等;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他也能等。他会一直等着她,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但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次她真的会抛下他。
他听惯了她的谎话,但第一次这么绝望自己能够轻易识别她的谎话。
所有的欢喜不过镜中花,水中月,黄粱美梦。
就算是强留,也不能够了。
长期卧病在床,少女渐渐消瘦如柴,肤色白得吓人。眉眼被病气折磨得晦暗,再也没有往日的光彩。
他无力垂伏在床边,看着昏睡中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碰她的鼻尖,怕稍微用些力,她就会像瓷器般碎掉。
宋轻轻眼睫抖了抖,睁开眼睛。
她偶尔会失明或失聪,正好今日她的眼前黑茫茫一片。
李知微头似乎伏在她的胳膊旁,未束发,长发冰凉落在指尖。她伸手去摸他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
“知微,是坐在地上吗?”
“没有。”
他收回手起身,声音被放得很轻,“轻轻,把粥喝了再睡吧。”
宋轻轻的胃似乎已经消化不了食物了,每次吃点东西都痛得要命,但不吃又会饿死,也痛得要命。李知微不厌其烦地喂她,她真是生不如死。
她寻了个借口,“我现在不是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