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桥并不是埋怨,也不是想给自己讨个什么身份。万林生其实很了解张东桥,他就是过不去自己心理这一关。他必须确定林玉娟和万卫东能接受,而且不会因为他们在一起而给老两口再带来什么伤害,他才肯再进门。
既然这样,万林生只好把自己送上门。
又过了几天,晚上九点多,张东桥在调料区的大门前徘徊。从接到万林生电话那刻他就坐不住了,先是跑着去超市买了不少东西,又着急忙慌地把屋里收拾了一通,最后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带着一股沐浴液的香味出来等人。
店里遇到点儿事,客人小打小闹的情况很常见,没有大问题,就是万林生上衣被甩出来的杯子洒了不少酒。夜里有些凉,万林生靠在后座一直没开窗。等到车门打开,一股浓重的酒味比万林生先出来。
张东桥皱了下眉,扶着万林生下车,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把心撂肚子里。”到了门口,万林生弹了下张东桥扶着他的手,“我得多想不开啊,这时候了还喝酒,客人洒的,我没衣服换。”
批发市场这个地方环境比较嘈杂,之前有了消息后,商户大多不在这儿住了,但一直没有明令禁止,所以也有零零星星的人图方便,晚上就在这儿住下。
他们从门口走过来时,张东桥还跟斜对面的一个大哥打了声招呼。大哥的小女儿也在上幼儿园,很喜欢石头,俩人一起玩的时候,动不动就照着石头的脸吧唧来一口。
“悄默声进来得了。”万林生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带个男人回来。”
“我男人这么好,我还怕别人不知道呢。”张东桥斜着看了他一眼,等卷帘门拉好后锁上玻璃门,搂着万林生腰往后面走,小声说了一句:“没衣服那就别穿了。”
衣服直接进了水盆,人是被光着拽出来的。
张东桥是一匹饿极了的狼,万林生入了狼窝被拆吃入腹,气息奄奄。
吃了两遍不管饱,又光着进了卫生间,水淋淋进去,被嗦了遍骨头,再水淋淋出来,扔到床上。
张东桥很喜欢从背后抱着万林生,但万林生怕热,俩人贴一起他就出汗。现在张东桥不管这些,太久没抱了,他就想抱着,出多少汗也不松手,好像再松开人就没了一样。
有个孩子在家里就会很热闹,石头去了一次,就让老两口上瘾,林玉娟想石头,又有些不好意思说。万林生上来劲儿也拧,偏要等着他妈开口。
招欠的还有方悦,经常带着米米还有陈海聪去打一晃,又不多待,把老两口瘾头勾上来就走,委屈得林玉娟给陈海聪他妈打电话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说来也奇怪,林玉娟以前看别人家孩子成双成对的,就只想着让万林生赶紧结婚。现在看别人秀恩爱,只有他,到哪里都是一个人。
就挺可怜的。
那么一个结,解开了,似乎男女也没那么重要了。
石头就是个敲门石,他们两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怎么可能因为石头的几句话就彻底想通。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心疼是真的。
天平晃晃悠悠,终于还是歪了。
林玉娟犹豫里带着坚决,给万林生打电话,让他抽空再带石头来家里玩。
石头还没上门,按摩椅泡脚桶,护眼的护膝的护脚的全都送上了门。
老两口下巴都快惊掉了,问小哥:“是不是送错了?”
小哥看看手里的巴枪:“林女士,不是您吗?”
林玉娟抽抽嘴角:“那倒是,不过这是谁买的啊?”
“我不造啊。”小哥抹了把头上的汗,语速很快,“东西齐了,您看看包装没问题我就走了。”
万卫东给小哥拿了瓶水,关上门两只手拍了几下又往两边一摊:“赶紧给儿子打电话问问吧。”
“我不知道啊。”万林生乐了,口气跟小哥差不多,他是真不知道这事,“有人给你们买东西就收着,白来的还不要?犯什么嘀咕,先把包装都拆了,管他呢。”
万林生挂了电话扭头就拨通张东桥的手机:“东西你买的啊?”
“送到了啊?”张东桥还在路上,戴着耳机接电话,“那还挺快,我以为得明天呢。”
“你都买什么了啊?”万林生笑着问,“把老头老太太吓够呛,动都没敢动,生怕是送错了的。”
“没什么东西,我就随便买了点,觉着都是他们用得上的。”万林生的语调跟原来住院的时候比换了个人一样,这让张东桥觉得很舒服,听了全身都是松快的,“他们用了我心里才踏实。”
“放心,他们扔不出去。”万林生乐出了声,“老太太跟我说有一个巨大的箱子,跟大棺材似的,小哥给放角落里了,看着还挺瘆得慌。”
万林生声音太勾人了,张东桥用食指刮了一下耳根:“带海聪去,你腿别吃劲,那些东西放哪让海聪帮你搬,你看看告诉他们怎么用就行。”
在旁边坐着,听着万林生手机里漏出来的声音的陈海聪:“……”
说完正经的,俩人又开始腻腻歪歪说不正经的,陈海聪没眼看,捂上耳朵,踢了脚凳子腿,关上门走了。
再上十五楼,万林生感觉像隔了一辈子那么长。张桂珍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万林生爱吃的,他一句桂珍姨,差点让张桂珍掉泪。
上次碰见还是在医院里,万林生迷迷糊糊喊了两声妈,现在清醒着也不觉得害臊,反正他不记得。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万林生想过他如果能再来,他肯定特别激动,心里的小麻雀得飞上平流层,跟飞机比试比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