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偏偏要等到现在?如果说是因为有所顾忌,林星谋来到京都后最大的底气就是秦叙白也只有秦叙白,顾忌身为东厂督主的秦叙白说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可对方是皇子,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借口,就算秦叙白有任何异议又如何?秦叙白还能为了区区一个林星谋就跟天家撕破脸面?这也太得不偿失了些。
但林星谋想,应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林曲靖远在松江府,不论如果,如今他只有秦叙白这一个拿得出手的筹码。
排除这个,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了,景春深没有这么大的自由或者说他因为某些原因根本不能杀林星谋!看看这人设的局,要真的想杀掉自己哪里需要费这么大周折?正如景春深自己所说,他已经为林星谋写好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结局,他连面都不需要露,在门口随便晃晃等着林星谋的死讯传来这样不是更好吗?哪里需要亲自出面冒这不必要的风险?
林星谋看不见景春深的表情,可单就眼神来看,景春深的眼神一如方才,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林星谋慌了,莫非自己赌错了,这人真的就是个疯子,只是这时想杀自己罢了?
不!不可能!皇城之下,就是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
汗水随着脸颊滑落,又是无声的沉默,林星谋的精神快被折磨的崩溃了。
不知过了多久,景春深遗憾的叹了口气:“你还想证明什么?你以为谁会来?”
林星谋没有回答,血液流进林星谋眼眶中,林星谋的眼睛被染的猩红,活像个横死的怨鬼。
“想知道本殿为什么要杀你?”
不等林星谋回答,景春深自顾自的开口:“我们以前见过一次,那会儿你给本殿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林星谋大脑飞速运转着,他从未见过景春深,对他的所有认知也全都来源于他人之口,那就只能是“林星谋”了,这二人见过一面,那就只能是“林星谋”入京停学的那段时间了。
“林星谋”给景春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林星谋”都做过什么?往二殿下身上泼滚烫的热茶,把事先准备好的的沾了墨水的帕子往景春深身上擦,故意把二殿下绊倒在池水里,还胆大包天摘下了二殿下的面具!
这还真是些……深刻的印象啊……
前人作孽后人受灾……林星谋连骂都不知道还能找谁去。
看着林星谋变化莫测的表情,景春深笑道:“想起来了?你当年可是让本殿产生了不小的阴影啊,本殿做人行事向来睚眦必报而且钟爱加倍奉还。”
景春深的声音越来越冷:“你说,本殿该如何处置你合适呢?”
林星谋呆愣着,景春深命门口的小厮端来一桶滚烫的开水,林星谋赶忙拼尽全力朝门外爬去,景春深让人将他按牢了,他舀起一瓢冒着腾腾热气的开水,一点一点的浇在林星谋受伤的右手上,右手接触到滚烫的开水立马红肿起来,而景春深的折磨是不容抗拒的,是细水流长的。
林星谋死死咬住牙关,他不能求饶,再烫再疼他也必须忍下去!
一瓢接着一瓢,林星谋的右手已经麻木了,他根本不敢去看自己的右手。
终于,行刑结束了……压着林星谋的手松开了,就当林星谋神经稍微放松时,一只大手又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压入盛满了热水的桶里,尽管水温已经略微下来了些,可是当水呛进鼻腔时仍旧痛苦难耐,热水侵袭进了肺腑,林星谋只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快要蒸腾了,额头处的伤口也在撕裂的叫嚣着。
林星谋的头颅被突然拽回了空气里,林星谋猛烈的咳嗽着,可未等他缓过来便又被按进了水桶里,如此这般,循环往复了数次之久,景春深才终于施舍般抬了抬手,小厮这才将林星谋拖到了地上。
“咳……咳咳咳……”
林星谋疯狂的咳嗽着,身体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溺水濒死的绝望仍然深深地包围着林星谋。
景春深走进俯下身来,那双狐狸眼里只剩下了满足之色:“畅快吗?”
林星谋逼迫自己冷静,可不论再怎么心理暗示,张开口的瞬间依旧是颤抖与恐惧:“畅……畅快,畅快极了……”
景春深大笑出声:“记住了,这是本殿专门为你设置的赏赐,往后若是本殿得空了,会再来看望你的。”
林星谋弯下身躯,将头埋的低的不能再低:“多谢殿下赏赐,小人定当铭记于心。”
景春深走出房门,连脚步都是欢愉的,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林星谋这才躺在地板上,他伸出完好的左右捂住眼睛,想起方才的自己,默默的问了一句:“你是谁啊?”然而注定无人能回答他。
鲜红色的血水滑落,可那真的是血水吗?
林星谋躺了许久,等意识终于清醒多了,腿脚也可以动了,这才撑着地板晃晃悠悠的起身,他将房内带着面纱的斗笠戴在头上,一瘸一拐的缓缓做出了房门,他的心不知道是何感受,可他知道,有些东西是回不去了。
林星谋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一家医馆,医馆里的大夫光是看到林星谋的手就倒吸一口凉气,林星谋淡淡开口:“您是大夫吗?”
“是。”
林星谋小心翼翼的抬起右手:“还有头和腿,麻烦您了。”
年级有些大的大夫叹气道:“哪里哪里,公子受累了。”
是真的累啊,身心俱疲,一句受累却不知安抚了多少徘徊在清醒与沉沦间的灵魂。
“多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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