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睿看都不看鹿鸣涧,似乎不怎么喜欢她口中那“司上师”,但仍补充了一句:“不过,他们这行都是神龙见不见尾的,若因着什么荒唐事由,临时不来了也是正常。我可给你保证不了。”
干笑两声,鹿鸣涧想起了之前之事。有一回,司易廷照例在此摆摊算命,被回头客找上门来,说他是骗子还是乌鸦嘴什么的,将人家的爹咒死了,司易廷自然不认,两相一言不合就动手,波及到赵云睿的茶馆,吓跑了不少客人。事后,虽然司易廷很老实地赔了钱,赵云睿还是好一顿生气。
司易廷没信儿,鹿鸣涧无法,只能干等,盼着他今日早些来上工。她心下暗自着急,若两个时辰还等不到,说不得就只能铤而走险,自己想法子去寻恶人谷据点搬救兵了。
章敛不愿意鹿鸣涧真的加入恶人谷,还想着过几年送她去长歌门或纯阳宫混个清白身份,从没带着她去过据点,也不曾让她和谷里事务接触。师父这番苦心不曾说出,鹿鸣涧很是懵懂,但如今出了事,她只恨自己对师父的背后一无所知,竟显出诸般不便!
看了看仍空无一人的茶棚,鹿鸣涧直接在离入口最近的一桌坐下了,面朝外,将蓑衣解了晒于旁边。
她转头朝茶馆小二赵茶笑:“那我就老样子来三份?”
“好嘞!”赵茶抹了抹本就一尘不染的桌子,轻车熟路朝后面喊道,“峨眉白芽一壶,绿豆糕一例,红豆糕一例——哎,小鹿丫头,今儿带走还是在这吃?”
“啊,在这吃!赵叔,整天这么多客人,难道每个人的口味习惯你都清清楚楚?”
赵茶得意道:“咱不敢说每个都记得,但见了人面再回忆,也总能想起个七七八八。”
“厉害,厉害。”鹿鸣涧耐着性子对赵茶连连称赞,哄得他开心,立时去监督小童煎茶了。
云姨这茶馆的茶水、糕点都是最简单的几款,主打一个用料新鲜、制法透明,就近采摘、当即制作,出品流程全在客人眼皮子下面,一目了然,颇得野趣。譬诸这章敛或鹿鸣涧皆惯常点来带回家的两种:一乃绿豆糕,将绿豆磨成沙泥做馅,面粉与各种辅料裹之即成,清甜解暑,是鹿鸣涧常要来解馋的;二乃红豆糕,口感松软,甜香绵长,微尝些许,似乎便能忆起远去的时光,还有心底的那个人,则是章敛偏爱的小甜点。
两盘精致的糕点很快被送上,往日里最让鹿鸣涧贪嘴的东西如今只觉索然无味,只看了一眼,根本无心品尝。
“这‘峨眉白芽’,最配的水只能是‘灵山妙雨’。”赵茶解释着茶水不能够及时上来的原因,“小鹿丫头你要是不急,就坐这儿安心等等,这卯时刚过半,送水的应该快要来了。”
“没事不急,赵叔你忙。”随口敷衍着赵茶,鹿鸣涧的心思全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可劲儿地瞅着。
话音未落,一个穿大灯笼裤的赤脚矮子就从天上掉了下来,稳稳停于茶铺前面。
这小子看起来和鹿鸣涧年龄差不多,一头松狮一般的乱毛,也不知多久没有理了,恐怕鸟儿都能在他头上做窝,鹿鸣涧看了就替他热。
松狮头抹了把汗,将肩上灌满了“灵山妙雨”的硕大酒缸子卸下来,嘴里嚷嚷着:“要加钱嗷老板娘,你不晓得有多凶险!为了你这几个臭钱,差点拼了小爷这条狗命!肏他哥的,劳什子的秃驴也忒抠门,不就采点他们的露水,也要喊打喊杀!”
赵茶笑道:“小十九,钱哪里有那么好赚?若不是你价要得更低,这肥差我们老板娘就给你师兄了,也轮不到你这小乞丐头上。”
名唤“十九”的小乞丐恨得直咬牙:“呸,什么师兄!骗子!直娘贼,赚得小爷进了他这鸟蛋‘丐帮’,说吃不完的肉、喝大碗的酒,结果呢?日日被关起来练拳练掌!连个讨饭的时间都没得,还不如以前!好容易练出这身力气和傲世轻功,小爷出山,还以为可以满地捡钱了——谁成想,连个搬水的差事都还要与这厮抢!”
脏话虽骂得挺狠,但这一趟确实报酬不菲,他双手去捧赵茶给的银子时,嘴角竟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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