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颜若舒佯装叹息,嘴角抿着微笑,左侧脸颊上的酒窝看的何朵心神荡漾。
距离宿舍越来越近,两人都知道几分钟后便是分离的时刻,时间已经不多。车子抵达之时,颜若舒率先跳下车,回过头自然地伸出手,何朵默契地握住颜若舒,轻快跳下了公交车。明明看上去就像一对恋爱已久的情侣,却只有当事人心里涌动的热潮和悄悄勾起的嘴角,告诉着环伺在一边的夜色:看哪,这只是我们恋情初结的甜蜜。
颜若舒走后,何朵患得患失了个把星期,尤其看不得那些“不知廉耻”到处秀恩爱的臭酸情侣。眼看着又到了回家过年的时候,而这个远在异国他乡的“官方”男友,又实在没办法拿出来跟家里交代,太不现实。连何朵都觉得,说出去连自己都没法相信。小女生的那些纠结心思,跟何朵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实在太过违和,以至于她自己都感觉这段时间犹如活在幻境之中。直到有一天七人行好友王亦凡的一通电话,才把她生生拉回了现实。
“你再说一遍,贾昀,贾昀——没了?”
“没了。”
“没了……没了……怎么会?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你确定?”何朵反复确认着王亦凡的语气,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开玩笑。
“唉,人没了——死的——太惨了。实在是,实在是说不下去。”王亦凡声音都在颤抖。
();() 何朵呜呜痛哭了起来。
七个人里,数贾昀毕业后混的最好。何朵只是首付一半买了个十几万的代步车,贾昀却早已在首都买入了婚房。如果一切正常,最多过了春节,应该就要结婚了。
苍天无眼,一个正在谱写生命中最美乐章的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残酷地夺走了。
“他真的太惨了,真的,我实在是没办法说……太惨了,好好的一个人,唉!”王亦凡声音也呜咽了起来。
“是啊,他还是律师啊,今年咱们聚会的时候不是还说,手里接了两个大单吗?律师怎么会死于非命?难道是谋杀?”何朵又惊又痛,脑子已经乱成一团。
贾昀工作的律师事务所距离自己的新居有三十多公里的路程,中间会经过一段绕城高速,尸体就是在高速公路双向车道中间的桥梁底下发现的。根据法医检测,人应该是死于发现前三天左右。
架桥修路,是高速公路普遍用到的修筑方式。几十米的桥墩下面,是干涸的河道,河道里不是泥土或者淤沙,而是大大小小坑洼不平的石堆。贾昀就躺在一堆乱石里,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僵硬,四肢扭曲,身边都是挣扎的痕迹和风干的血渍。手机被远远地甩在尸体斜上方,屏幕早已摔得粉碎。如果当时不是黑夜,也许就会有人发现,或者如果当时贾昀通过挣扎成功够到了手机,也许就不会死。
如果,有很多个如果,他就可能都不会死。
寒冬腊月的夜晚,四顾无人的黑寂,高处跌落到石堆,即便跌落之时有再强的意志,又能支撑多久?
贾昀的父母多次在警局翻看当时的视频,模糊的画面里,只能隐约看到贾昀搭乘出租车上了高速,中间车子停下,他顺着高速最里面的车道往回走,再往后就走出了监控之外。警察推测他应该是继续往前走了一段,打算翻阅到对向车道,不知道中间是空的,跌落了下去。可是大晚上接近凌晨的时候,加班完回家的路上,为什么要去往反向车道?
出租车司机的口供是当时贾昀突然喊停,没办法,他只好靠边停车,人下车后自己就走了。但是根据其他方位的视频画面,贾昀在走出车里时,仿佛和司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儿子的情绪和身体状态,做父母的自然最懂。但是无论贾昀夫妇如何央求,没有实证,警察也无法通过猜测去锁定出租车司机。
“即便发生口角,一个陌生的出租车司机也没必要置他于死地啊!”
“贾昀确实在生前受理了两个比较大的案子,可司机的身份,表面上也看不出和他手里案件的当事人有什么关联。”
“贾昀爸妈就是律师,他们想过各种可能性,可都只是推测,没有实证。他们平时又不在都城,山水迢迢的,光评推测警察也无法给你立案呀!”
“在警察看来,叔叔阿姨更像是不甘心儿子惨死而去做了各种无谓的折腾。”
“那尸体现在在哪里?”冷静之后,何朵问道。
“前两天刚运回宁水,所以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唉,人都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贾叔叔和阿姨头发都白了一半,天高路远,总不能让人一直睡在离家那么远的冰冷太平间里。”王亦凡说道。
“什么时候下葬呢?我们回去送送他。”何朵抹了一把眼泪。
“我跟你也是要说这个事儿。本来我也是这个意思,但叔叔阿姨他们状态很不好,不想让太多人打扰,所以下葬的时候就我和杨起一起去一下好了,你和佳佳、亚楠、静茹,随个分子。等以后老两口状态好点了,咱们再一起去看看他们。”
“好,没问题!”
何朵打开贾昀的微信,一遍遍看着他的朋友圈,看着他的头像,泪如雨下。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这么亲近的好朋友,这么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优秀人才,就如此横死他乡,死因成谜。曾经那么鲜活雀跃的面容,和死时四寂无人的无助,强烈反差的画面反复浮现在何朵的脑海里,直揪的她泪如雨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种只有在电视剧和书本里才看到的语句,真实的出现在生活中时,竟是如此可怕、可恨、可叹与无奈。真是:正羡鸳鸯意绵绵,转瞬生死两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