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就问,“那后来呢”
“那时候我一心搞音乐,连自己都养不活,哪里养得了她们母子,唉。”老贺举起酒瓶,灌了自己半瓶酒,“流浪了半生,突然觉得很后悔。这次去帝都,我想去找找她们。也不知道我那儿子,如今过得怎么样。还肯不肯认我。”
“没事贺哥,找到她们。好好弥补一下就是,血溶于水,毕竟是亲父子,哪有不想相认的。”
“是,是吗”
“肯定的,来,我们祝贺哥早日认回孩子,从今以后,就可以共享天伦之乐了。”
“哈哈,对,对,恭喜贺哥。”
飘荡在巷子里的小提琴声突然停了,
半夏冷冰冰的声音,从台阶上响起,“别去找了,人家肯定不想见到你。”
几个喝酒的男人纷纷抬头向上,其中有人怒道,
“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别乱说话。什么叫不想见,这可是他亲爹。哪有小孩会不想见亲爹的。”
半夏在台阶上慢慢站起身,路灯的光,正正地打在她清瘦而高挑的身影上。
她上去居高临下,说出来的话冰冷无情,“既然在孩子最需要父亲的年纪没有出现过。就不该舔着脸再去打扰人家的生活。那个孩子想必也宁愿你不要出现。”
半夏在这条街上打工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年纪不大,性格讨喜,哪怕偶尔有人刻意招惹她,她也能谈笑中轻轻松松化解了。很少见有过这样,冰冷带刺,不留情面地说话。
一个男人生气地砸了酒瓶,“嘿,小夏。今天是你不对了啊。你你这说得是什么话,非要给哥几个找不痛快是吧”
另一边卖酒的女孩,却伸手把自己手里的烟头丢了下来,
“本来就是嘛,她说得又没错。小时候不养,现在回去认什么认”
男人火大了“几个妞懂个屁,生养之恩大于天,天理人伦你们懂不懂”
那些个女孩们年纪很轻,吵起架来却全都是一把老手,恶毒的语句张口就来,
“我呸,生养之恩,养又没养,生也轮不到感谢你们。是十月怀胎还是进过产房啊难道要谢谢你们当初爽过一把”
“就是,年轻的时候浪得很,丢下人家母子不管。如今老了浪不动了,怕自己没人养老送终,巴巴地想要找回去。想得倒是很美哟。”
老贺在这样的嘲讽中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往巷子外走,几个男人急忙追上前去。台阶上的女孩骂舒坦了,趾高气扬地回去工作。
半夏在空荡荡的巷子里站了一会,重新拉起了自己的小提琴。
这一次,拉得是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曲子里听不见往日的温柔抒情,曲调干净利落,快如疾风。
一辆警车从巷子口闪着灯光经过,移动的灯光把人物的剪影长长拉在墙壁上。拉琴的少女身边,一只竖着尾巴的怪物蹲在栏杆上,一动不动地昂着脑袋着她。
夜半时分,回到家的半夏躺在家中的床上,睁着眼睛窗外的月亮。
“小月的风格果然不适合我,拉一遍手都快废了。”躺在黑暗中的她仿佛突然来了聊兴,
“小莲,你说柴可夫斯基从前学得是法律。后来他是怎么重新进入音乐学校的,他的父母能支持他吗”
床边的饲养盒里,黑色的小小身影立刻坐直了,仿佛已经等着这个说话的机会很久。
“只能说老柴是一个幸运的人吧,”有一点类似电音的诡异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当时他的父亲一路供他读法律大学,并为他安排了工作。但老柴在给父亲的信里真挚地写到,他热音乐,想把一生都奉献给音乐。最后他的父亲为他妥协了,支持他重回追求音乐的道路。”
黑夜里的半夏轻轻地道,“那他的父亲可真是很他。”